自进了将军衙门,王胡氏便对府中的雕梁画栋、奇山怪石,满脸的羡慕,遇到一些亭台楼阁,奢侈物件,便忍不住啧啧称赞。
王士元则是要淡然许多,对妻子的大惊小怪频频摇头,目光多在府中那些龙精虎猛的守卫身上打量。
满脸风霜,黝黑强壮,甲胄齐全,隐隐散发的杀气……
听说儿子麾下有五六千如此的猛士,但想要角逐天下,似乎还远远不够。
父亲二人进了堂中,王胡氏对着一张云母屏风上的仙鹤仔细打量,看的入神。王士元忍不住笑道:“夫人,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要注意仪态。让外人看到了,对你的宝贝儿子不好。”
他已故的岳父曾是京官,要不然也不会在他流浪江南时认出他,将他收留,并把女儿嫁给他。
“阿爹做京官时,我还太小,没什么印象。甲申之变,阿爹携家离京返乡。他老人家过世后,阿兄将家业挥霍殆尽,我是没享上福,跟着你,过的都是苦日子。你还好意思冷嘲热讽?”
王胡氏嘴里说着,却离开屏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儿子是一军主帅,她这个母亲,自然要顾及儿子的颜面。
王士元无奈,苦笑了起来,心头却闪现出了紫禁城的角角落落来。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只是朱颜改……”
王士元一时惘然,不觉眼泪簌簌而下,王胡氏看在眼中,惊诧道:“夫君,你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替处之担心而已。”
王士元用衣袖擦了脸上的泪水,敷衍道。
“垚儿来杭州从军前,有没有透漏过他的这些念头?”
果然,提到儿子,王胡氏立刻被带偏,问起了丈夫。
她是从没有想过,她的儿子,会干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勾当。如果她早知道,绝不会放儿子去杭州从军。
“我是真不知。儿子大了,自有他的主意,身为父母,你我无能为力,只能祝他好运。”
王士元的嘴,一如既往地严实。
身为大明皇室,匡复大明江山的事情,儿子似乎责无旁贷。
“整日里提心吊胆,我真是受够了!前面还不知多少刀光剑影,早知道,就不让他去干这杀头的勾当了!”
王胡氏幽幽说道,忽然又紧张兮兮问道:“你说,官军会不会前来攻打?垚儿会不会败?他有没有性命之忧?”
自从听闻儿子反叛朝廷,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儿子占了杭州城,与大清朝廷公然为敌,没有退路,她又开始为儿子的将来担忧。
“事已如此,就不必太过忧虑了。”
王士元安慰起了妻子:“如今整个长江以南,还有四川湖广等地,都在平西王吴三桂的治下。满清焦头烂额,正在与吴三桂在荆州岳州对峙,暂时无力南下。儿子在东南招兵买马,正是崛起的良机。”
儿子隐忍果敢,一击致命,一举击溃浙江清军主力,他是叹为观止。
他很想知道,儿子是怎样做到的?
他更想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跟着儿子?
“刀枪不长眼,打仗总要死人。孙家纯不就没了吗?”
王胡氏说着话,声音低沉了许多。
王士元暗暗摇头。一将功成万骨枯,孙家纯的事情,他们也不想,但发生了也不意外。
“高县令来了,他为何不随咱们一起进来?还有黄宗羲,他原来不是抗清义士吗?怎么就窝在家里,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