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儿?马许坐在一个包厢的镶钻看台上,她自己当然就是最贵重的一颗明珠。跟宝石一样脆弱,也跟珠宝一样就要破裂。透明冰冷,完美无瑕。而我唯一的靠山、唯一的武器就是:我可以看穿她。
&ldo;两位先生,&rdo;我对着坐在包厢里的两位绅士说。两人胡子油亮,穿着时髦,跟图画一样漂亮,一样扁平。
&ldo;请你们离开。&rdo;
&ldo;怀德先生,&rdo;丝儿?马许娇嗔地说,眼神炯炯,&ldo;当然欢迎你加入我们,但我想不通有什么理由我的朋友一定得离开。&rdo;
&ldo;是吗?事实上,我想得到两个。第一,我迫切想要针对纽约妓院的问题找他们到坟场问话,可能一问就要好几个钟头,如果他们不趁我不注意时快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第二,他们或许喜欢找你店里的小孩,但我敢打赌,就算他们喜欢雏妓,也不会想谈死去的小孩。&rdo;
五秒钟之内,那两人就成了过往云烟。我一直保持语调友善、镇定,说得好听,但句句带刺。
我要这女人乱了阵脚,恼羞成怒,犯下错误。
我在刚空出的丝绒座椅坐下来时,丝儿?马许依然安之若素,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但让我不安的不是这个。让我觉得不安,下背一阵刺痛的是,她连看都没看两个同伴一眼。
一旦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两人就好像真的消失了,跟西洋棋一样渺小、没有生命,一样可以用完就丢掉。
&ldo;怀德先生,我愈来愈觉得你有点无礼,但现在你好像完全忘了待人接物之道了。&rdo;
她倾身去拿冰桶里的香槟,倒了两杯酒。今天她穿了一袭波纹绸的红色丝袍,将她的蓝色虹膜衬托得更蓝,淡黄色头发用黑色丝绒发带束起。全身上下富丽又高雅。
&ldo;告诉我,&rdo;她柔声说,往后一靠,香槟酒杯反射的光线像破碎的稜镜。
&ldo;你是来告诉我,可怜的利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抓到凶手了吗?你说到死去的孩子,口吻像真的一样,如果是有原因的,我会感激不尽。&rdo;
&ldo;没错。你何不告诉我,你弄死了多少小孩,再把人卖给彼得,潘做尸体解剖?&rdo;
惊讶在大多数人脸上都看似恐惧,但在丝儿?马许脸上却像乐趣。她的嘴张开,头后仰,淡色睫毛轻颤。我怀疑她是不是私下练过,这种动作不可能三两下就学会。
&ldo;胡说。&rdo;她倒抽了一口气。
&ldo;不,这是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总共有多少人。我手上没有证据,所以我把牌全部摊在桌上。我无法证明什么。我输了。告诉我。&rdo;
告诉我。你说过你小时候是离妓,原本并不想说,所以很后悔坦白这件事。那么告诉我。我很诚实,而你是个说谎高手,所以我们就发挥所长直到决定胜负。
&ldo;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你指控潘医师什么罪名?&rdo;她转换话题,又状似恐惧地微微颤动。
&ldo;太卑鄙可耻了。他是个大好人,发自内心的慈善家,是那种除非回报人类才会满足的人。&rdo;
&ldo;他承认用五十元跟你买一具尸体。我有足够的证据送他进监狱,但我想知道你卖给他的小孩里头,有多少是自然死亡的。是你把他们弄死的吧?说不定是毒死的。毒药很难追查,连潘医师都不一定看得出来,而且反正尸体早已腐烂,证据早就随着尸体一同腐烂了。所以回答我的问题对你无害。&rdo;
她弯身向前,有如抵住我喉咙的刀片,她拿起酒杯凑进嘴唇,只轻触下唇,动作微妙,充满挑逗意味。
&ldo;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rdo;她说,&ldo;我不懂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rdo;
&ldo;因为我会知道你有多聪明,那不是很痛快吗?&rdo;
&ldo;怀德先生,我为什么会想杀自己的人?&rdo;
&ldo;我从没说你想这么做,只说你这么做了。&rdo;
&ldo;真累人,&rdo;她叹道,&ldo;就算我真让善良的医师处置因病死亡的尸体‐‐我不否认,怀德先生,医生非常想要那些尸体,&rdo;
她的语气轻柔,像毒蛇吐舌轻舔我的皮肤。
&ldo;他想要所有可以到手的尸体,我有什么立场说不?我是妓院的老鸨,而他是我仰赖医疗帮助的知名医师,他坚持要我跟他合作,他对我整间店握有生杀大权,我怎么能拒绝他?那跟勒索没两样。&rdo;
我锐利地看着她,但一下就放弃。
所以不一会儿她说,&ldo;我喜欢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我宁可维持这种状况。&rdo;
&ldo;你谋杀了两个人是事实,那跟什么都不知道有段差距。&rdo;
她亲切地笑了笑。
&ldo;我谋杀了哪两个我亲爱的兄弟姐妹呢?&rdo;
&ldo;一个是利安。他得了肺炎,但后来康复了。我不知道是因为需要钱,还是你一向的手法,总之你害他又病了。&rdo;
丝儿?马许偏偏在这时候露出了无聊的表情。她赞叹地看着香槟杯里的小泡泡。我突然明白范伦以前为什么迷她了,她大概是范伦丁认识的人里面,唯一一个他摸不透的人。
&ldo;音乐节目就快开始了。怀德先生,祝你今晚愉快,虽然……&rdo;
&ldo;另外一个你用更恶毒的方法杀死的小孩,名叫杰克巧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