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柳潮并未像我想的那般,再一次被气得拂袖而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不屑道:&ldo;为非作歹?装腔作势?虞嘉言,你以为我像沈邈般,当真以为你&lso;年纪小、性子直&rso;,是个天真可人怜的小孩?&rdo;
日,他似乎还被自己的描述恶心到了,忍不住皱眉。
他道:&ldo;别人看不明白,我却清楚地很。我柳子澜的的确确是个为非作歹、装腔作势的混账东西,可你装乖卖巧,也足足是个小混账。&rdo;
&ldo;你!&rdo;
柳潮不等我反驳,一张破嘴继续&ldo;叭叭叭&rdo;地出声:&ldo;你以为自己替天行道么?若非仗了你爹娘的势,你如何安安稳稳地与小爷作对?又有哪一桩事情是按着礼法规矩来的?若非你如今这小屁孩年纪,沈邈会给你这般不知礼节的人好脸色?会喜欢你?&rdo;
柳潮留给我个蔑视的眼神,拍拍屁股走了。
正如同我最晓得如何戳柳潮的痛处,柳潮也天生晓得如何使我难堪。
&ldo;不知礼节&rdo;,沈邈用类似的话斥责过我许多次,我第一次向他表明心意的时候、我扬言要娶他进府的时候、我缠着他在白日的书房里求欢的时候,他都这般训斥过我。
后来我也不晓得哪些是情趣哪些是真言,只反过头来讥讽道:&ldo;对,天下只有你沈邈一个人懂礼节,怎么不入朝做官,管着那普天下的人尊礼呢?&rdo;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本朝男子可娶纳做妻妾,只是再不得科举、做官。沈邈心心念念的入仕,是被我的一意孤行毁掉的。
&ldo;主子,咱们上车吧?&rdo;挽月在一旁问我。
我脑子乱糟糟的,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待挽月又问了一次,方才反应过来,摆摆手道:&ldo;不必了,我自己走走吧。&rdo;
&ldo;可……&rdo;挽月为难道:&ldo;您这样让我们如何向公主交待呀?&rdo;
如何向公主交待……
是了,我重活一世,又有甚么差别?纵然披了个孩童皮囊,为千般事都找来些&ldo;少不知事&rdo;、&ldo;天真率直&rdo;的借口,可说到底我依旧是那个万事按着自己来的柳子澜,总害得别人无法交代。
我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向东边走,后边渐渐没了马车声,或是让阿墨跟在了身后,其余人回府请示公主娘亲与驸马爹了。
一想起我这一世的亲人,我心里愈发难过了。我从前便想过,柳潮芯子的虞嘉言当真值得这家人的关心么。
往日里刻意忽略的情绪,被柳潮这挨千刀的一勾起,涌作了城郊才破冰的河,带着冰碴子,打得人又冷又痛。
公主娘亲、驸马爹、礼哥还有嘉敏阿姊,都是世间顶好顶好的人物。礼哥与驸马爹自不消说,闺中的嘉敏都是京中遍传的才名与德性。若不是有幸于脉络里流了和他们一般的血,活了两辈子连四书都背不全的我,怕是与他们说上两句话的机会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