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灶房里就传出了糊青菜的味道……
沈大小姐人生第一道菜,把娇嫩的小白菜都炒糊了……还没有放油,忘了加盐……
幸而米饭还是好的。饭桌上,两人对着一盘黑白菜,默然无语的吃饭。
沈娇娇将菜烧成这般模样,也有些不好意思,拿筷子扒拉了又扒拉,还是检不出一块好的来,崔朔饮食向来清减,在沈宅时锦衣玉食,他也吃的不多,此时对着白米饭加糊菜,也一样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沈娇娇就道:“明日,我做点儿别的——”
崔朔就又笑了一笑,道:“也好。”
……
第二日,沈大小姐的厨艺并未长进,依然是不成形的米饭——本是想做稀饭的,水却放少了……炒了个糊鸡蛋,沈娇娇说那锅有问题,太热了……
且崔朔有伤,大夫来说并不能吃鸡子鱼虾以至鸡鸭等发物。肉类中只有牛肉猪肉尚可以吃一点。所以这鸡蛋又白糟蹋了,谁也没吃进去。
下午和晚上就又是青菜。第二日亦复如是。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过了几日之后,沈娇娇先受不了了!她要吃肉!
她恨不得对着天空大地都喊出来她要吃肉啊啊!她缺肉!!
于是,崔朔受伤五六日后,这日午间,沈娇娇终于开始在厨房里捣鼓肉,一边捣鼓着一边心疼自己。一边又馋,不及伤心,研究炒牛肉配香芹,狠狠补一下自己。顺带也给崔朔开开荤,报答报答他。
——崔朔养伤期间,沈娇娇虽然包揽了做饭喂鸭子们的活儿,却倒不是因为她还爱着崔朔——如今,她觉得自己心上结了两个碗大的疤,一个是父亲的病,一个是崔朔的伤(伤她的伤),两个疤轮流折磨她,她如今似乎也麻木了许多,至少崔朔这个疤长死了,不痛了,只有父亲的病体这个疤与日俱大,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在这样的折磨中,她很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空心大萝卜,或者最结实的黄杨木桩子,至少痛苦会少一点,所以她最近常魂不守舍,有时举止又比在沈宅时更加不合常理。
如今,她在厨房研究肉。
——她看了自己姑爷的小情人长得那么美,竟也没打算将自己变得好看一点儿——大概一半也是因为对崔朔没了心。另一半则是因为她素来认为心灵美比外表美更重要……不然也不能在沈宅吃成那样儿。
而如今,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心灵比任何人差。
就比如现在,崔朔明明不喜欢她,却进了她的家门,又让她知晓了还有个旧情人的事儿,还当着她的面儿为旧情人吐了血,还至今私藏情人画像,她也没把他怎么样。且看他孤身无依,还不是让他跟着自己来了这桃园乡,一样的养活。
他如今受伤了,虽说那杨赫听起来是他的旧情敌,老仇家,但这一鞭子毕竟是指名道姓要打她的,是受到了崔朔身上,就凭这一点,她也要负起一个责任,至少要照料他这伤。所以她觉得自己单就品德来说,真的无可挑剔。
识大体有担当,胸襟宽广……更不愧于是沈之瑜老爷的女儿……
自矜于自己这样的品德,沈娇娇也没多问崔朔为什么又叫崔昊之类的事。她觉得反正两人只是挂名夫妻了,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她也不想知道。
又觉得如今看来,这人世的日子,也不过是过一天看一天罢了,天上没有不测的风云,人倒有旦夕的祸福,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所以沈娇娇大小姐经历了迭变,终于也变得淡泊了,忽然也有了一些关于无常的深思,看起来就不再像在沈宅时那样大白纸一样的一览无余。偶尔眼中也能出现些寂寥深沉之色。
只是她天性还是率真活泼,大多数时候还是本色出演。
就如这日,崔朔正在廊下看书,便见沈娇娇在厨房鼓捣了一阵子之后,忽然搬着案板走了出来,匆匆往院外而去。
崔朔就好奇了,忙叫住她道:“你哪里去?”
沈娇娇见崔朔受伤了还不好好躺着,且在这院子里拿着书徘徊,就道:“我去后面问问刘妈妈,这肉到底要怎样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