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晦暗中西屏看着他的眼睛,借此而言他,“你不怕坏了你的名。节?”
他也不挑破,“我的名。节值什么?你的名。节你都不怕。”
她声音低下去,“可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又是一笑,倒说的是真话,“不到那地步,谁敢断定谁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一只手抚在她头顶蓬松的头发上,声音沉得像叹息,“现今连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是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西屏感到他一定是有了点觉察,不然不会说这样飘忽不定的话。好在他是说这样不确定的话,她比谁不知道,男人一旦翻了脸,说过什么都不作数。偏偏女人明知不作数,也还是爱听。不过她情愿就这样不肯定,越是捉摸不定的,越是迷人。
漆黑中她微笑起来,手摸。上。他的脸,那下巴上竟有些蛰手的胡茬子,使人想到他小时候的模样,白的脸,圆的腮,浑身稚气,唯独一双炯炯的大眼睛带着天然的侵。略。性,把人盯着,就是把人钉死在哪里。但到底年幼时力。不。从。心,她还是跟随命运,从他眼皮底下。逃。脱。走了。
这眼睛而今还是没变,她给他摄住了似的,迎着他的目光,抬上脸来亲。了他一下。
时修错愕一下,立刻笑了,追逐着她温。润。的嘴巴埋首下去。层层叠叠的衣裳因为看不清,愈发觉得繁琐,他胡乱拉。扯,像在情急的夜里挖那掩在土里的珠宝,每刨开一点就更激。动一点,直到看见它柔。柔。的光辉与月辉融在一起,溶溶的,他知道前面的等待多么值得。
他兴。奋。的气。息也感染了她,有种在夜晚重见天日的无措和混乱,所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打开所有,就为迎。入。他。
她咬着的嘴里泄露了一声,他便顿了一会,觉得自己有点不是自己了,先前对这个人分明是满腔怜爱,只想去呵护,而此刻像是心里的火烧坏了脑子,只想来破坏。
“怎么办?”他抓起她的手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顾不得你。疼。了。”他小心翼翼地,借月光看见她轻敛轻展的眉头,韵节全由他掌握,他找到从未有过的乐趣,渐渐不管不顾起来。
有雨滴打在翻出去的窗扉上,轻盈的噼啪声,像是有什么悄然在潮。乱的空气里绽放,有一点惶惑,有一点惊慌,附身在一片安全的感觉里。她的四肢仿佛化成了柔。软的枝藤,不由自己地向他生长。缠。绕。
渐渐的,楼下豪情万丈的欢笑声也熄灭了,万懒俱静,雨滴也悄然了,欲言又止地,迟迟掉不下来。西屏伸手把它接下来,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她光。洁的胳膊,此刻凉得正好,可以让这一室灼。热的空气也慢慢凉下来。
她胡乱裹着时修的氅衣,露着半边背,侧坐在他腿上向窗外欠着身。而时修在笑着亲。她的背,他要把她每片皮。肤都亲遍,在月光下看见这背上有些崎岖的伤疤,像是有火掠过,成了荒地。
她感到他。吻。的停顿,却没说什么,所以他也不问。
此刻他占据了她,反而明白了她是不可被占据的,她有她的经历,她的秘密,她是云中雾里的潘西屏,是若有还无,是似是而非,是耐人寻味,她给你看见的样子,就是她想让你看到的样子,他爱她,就得学着保持好奇,但忍住不去刨根问底。
他把她向后扳来,一条胳膊兜住她在怀里,埋首下去,“胳膊伸在外头不冷么?”
她把接来的雨滴弹在他脸上,和他笑作一片,笑声和月光融成一片,黑夜里的快乐,总是轻轻的,带着偷偷摸摸的情态。
第63章弄巧成拙。
次日一早,大家一同回城,时修并差役们骑着马,像护送西屏的卫队,西屏独自坐在车内,有种金枝玉叶被捧在手上的错觉。听他们在帘外说笑,她也跟着笑,悄悄的,怕给人戳穿她一厢情愿的想象。
一会听见臧志和问:“大人,您昨日那件外衣呢?是不是落在驿馆里头了,要不卑职回去给您找找?”
早上山风还凉,时修却把那衣裳裹起来装个包袱皮里,包袱皮塞在马鞍的兜子里,他拍了拍了马鞍道:“没丢,在这里。”
“怎的不穿上?这会还冷呢。”
“脏了。”他慢洋洋地斜了臧志和一眼,怪他素日都是个大老粗,偏这会细致起来了,简直多余。
那衣裳搽过西屏,裹过西屏,上面有他们共同的罪证,他得把它藏起来,像个不可理喻的杀人凶手,往后暗地里,就要时不时地拿出来回味。
西屏在沉默中也猜出点什么来,躲在马车内红了脸,一声不敢吭。隔会马车突然停住了,时修钻了进来,正好给他得了个“冷”的借口,可以弃马不骑。不过仍然不好说话,外头赶车的小厮是姜家的人。
他坐定下来,一双眼睛定在西屏身上,又随着马车的摇晃有点挹动,却总也挹不离她去。他有点懊悔昨晚没点灯,什么都看不真,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朦胧混乱的。
西屏给他看得脸上越来越红,不得不向垂下来的门帘子递一眼,警告他不许胡来。时修见她有些惧怕,反而肆无忌惮地去拉过她的手捏。弄,知道她不敢闹出动静。
口里的却说着正经事,“臧班头都有些灰心了,才刚大家还商议要如何撬开那周童的嘴。”
西屏抽了两下手抽不出来,又不敢骂他,只得忍着气瞪他,口气却也还好,“你说过,周童进屋行凶的时候,另外两个凶手也在屋里,只要找到那两个凶手,周童不就抵赖不了了?”
时修好笑着看她,“你怎么也发起糊涂来了,要是找得到那两个凶手,周童招不招认都是铁证如山。”
她趁他这松懈的间隙,把手抽了回来,两手握着防备地放在下巴底下,拿眼警告着他。可巧她腕子上戴着个绿油油的翡翠镯子,衣袖滑下去,那油亮温润的的光泽晃过时修的眼睛,在他脑子里一闪,令他倏地正色起来,又去拉她的手。
这回一点不给她抗拒的余地,一把拖到眼前来,看着那只镯子静静沉思。西屏见他面色凝重,不像是在动什么花花念头,因此没再挣扎,老老实实地伸着胳膊,半晌胳膊举得酸了才歪着眼叫他,“嗳,你又傻了,想什么呢?”
时修低声呢喃,“会是什么人戴那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
时修抬起头来,“你还记不记得姜俞生耳下那块斑痕上有点状的挫伤?你这个镯子忽然叫我想到了,那挫伤应该是一串珠子。可一向只有女人才戴手串,但要是个女人,根本勒不住他。”
西屏听见这话,也陷进沉默中,忽然脑子里浮起一个人的面目,眼睛陡然一亮,“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