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慎的手微微一愣。
事到如今,对方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王公已近百岁,近来身子也的确抱恙,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师祖就这样走了,甚至都未肯让他们送最后一程。
“郭太守开城门时,曾以舍弟的性命相挟,要求不损无辜百姓。”见林慎默然,史朝义将他紧捏的手松开,目光徐徐远望。
“家父已经做到他的要求,故而,这份恩情也两清了。”
“下次见面时,你们最好记得躲远点。”
说完此话,青年向李明夷颔首以示辞别,转身大步离开。
林慎砰然跪在地上。
李明夷亦闭上眼,追思这位胸怀似海的前辈。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中,他仍如往昔的每一日,以山川般不语的心怀,庇护着年轻的后辈们。
陈留沦陷。
但除了入驻的叛军,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郭纳的投诚,不仅保住了全城百姓,也保住了他的太守头衔。对于刚刚举兵的安禄山而言,一个识时务的敌手,比一员大将更有利用价值。
“你是否也觉得老夫是懦弱之人?”
为郭纳换药时,李明夷听见这位沧桑半百的太守问道。
“我不知道。”
李明夷如实以答。
投诚,对于一个太守而言无疑是种耻辱。但在绝对的劣势面前,又不失为一种理智。
他并不懂历史,也未经历过战争。
“不过,某为医生,并不想看到血流成河。”
或许郭纳没有守住陈留,但他守住了陈留的万千百姓。
听他似有宽慰之意,郭纳却缓缓地摇头:“救了所有人的,不是老夫,而是李郎你啊。你所救的那个少年,正是史思明最珍爱的幼子。”
这件事,史朝义已经告诉过他了。
正因这个偶然的救助,才让郭纳拿到了谈判的筹码。
李明夷徐徐起身。
窗外,寒风阵阵,落着小雪。
凛冽冰冷的气息扑在面色,李明夷同样摇摇头:“手术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如果没有王焘的坚持,没有谢照的默许,没有官医署上下的协助,只凭他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