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了敛神情,走到离男人半尺处,一字一句地说:“晚——你——妈。”
男人因为那近在咫尺的美貌有些分心,待听明白姑娘在问候他老娘后,怒道:“臭婊子,你说什么?”
姑娘分毫不怯,退开半步,抱着手臂,深吸了一口气:“你骂谁是婊子?”
不待车里的男人回话,那张俏丽的嘴已如机关枪般持续而疯狂的输出:“你是不是有病?你老婆孩子知不知道你在外面不当人?这才几月份啊,就开始发情?发情去隔壁巷子不知道吗?长得人模狗样的,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恶心?你当老子是什么?出来卖的吗?就算老子想卖,你买得起吗?”
姑娘语调渐高,语速很快。她以妈为圆心,亲戚和器官为半径,画圆开大。
普通话已经变成了标准的安城方言,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加上本就有些凌厉的长相,更显得彪悍异常。
这布衣巷隔壁是绣花巷——安城人心照不宣的寻花问柳处。
巷子里有不少外地过来赚快钱,想靠下面那张嘴养活上面那张嘴的女人。
她们也多像这姑娘一样,操着一口普通话。
男人见姑娘半夜站在巷口,又衣着前卫、身材撩人,动了心思。再一听,也说普通话,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
而此刻,看姑娘怒不可遏,似受奇耻大辱的模样,心里明白闹了大误会。
但被一个年轻姑娘指着鼻子骂,滋味也不太好受。但这女孩瞧着也不像好惹的,男人不愿再多纠缠。
他自认理亏,关上车窗,踩了脚油门走了。
车窗关上前,隐隐传来“大半夜站街”“不卖穿那么浪”之类的话。
这话姑娘隐约听到了,恨不得捡块板砖砸过去,对着那人继续破口大骂。
汽车渐行渐远,发动机的声音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她看着汽车远去的灯光,手背撑腰,大口喘着气,自言自语道:“骂人可真累。”
呼吸平复下来,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此刻她已明白自己被误会的原因。
但说到底,还是那狗男人不是东西。看到裙子短一点的女人就觉得是出来卖的。
什么玩意儿。
凡事不能琢磨。
就像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原本平复的怒气又升腾了起来。
正当烦躁时,鼻尖隐隐泛起尼古丁的气味。
她嗅了嗅,循着气味回过头。
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墙站在暗处,离她几步远,文竹心中一惊。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刚刚的事情他看了多少。
烟味,正是源自他指尖间明灭的火光。
他抬手将烟递至唇边,低头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一缕烟。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慵懒随意的姿态倒颇合她的眼。
而此刻,她更想要的是他的烟。
心中的烦躁与弥漫的烟味,勾起了她的烟瘾。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去讨一根解解馋时,那道身影动了。
他迈开步子从暗处走到了明处。
文竹觉得他的步态似一只穿过暗夜的猫,慵懒、优雅,又带着点颓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帆布鞋,然后是宽松的黑色裤腿,再往上是同色的t恤。
最后,文竹看清了他的脸。
从挺直的鼻,到单薄的唇,从细碎的刘海,到静谧的眉眼。
文竹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