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路汐纹丝不动地坐着半响,指尖握着剩余一半的橘子,已然掐了进去:“我有心跟你和解,你非得跟我谈恨,江望岑……那些书信想必你也是当自己妹妹的遗物去看,那也应该从里面窥见到我是什么性格。”
&esp;&esp;她随父亲路潇的基因,有睚眦必报这四个字。
&esp;&esp;话音落地。
&esp;&esp;下一秒路汐也跟他论一论旧事:“我第一次见到江微,那时她自刎未果后,覆盖在脖子上的疤痕却迟迟无法自愈,你在信里追根究底过原因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每次结痂时,江微就会把它重新撕裂得血肉模糊,她意图用这种方式去叛逆一场,哪怕效果甚微……”
&esp;&esp;“你让她在江家慢慢长大,有教过她要懂得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吗?”
&esp;&esp;“你江望岑只会觉得,这是一道疤而已。”
&esp;&esp;一道疤而已。
&esp;&esp;江微想割断的,何止是自己的脖子,是和江家血缘上的羁绊。
&esp;&esp;江望岑没有躲闪路汐的质问,却同时沉默下来。
&esp;&esp;过许久。
&esp;&esp;“江微的书信你不愿交出来,我总不能跟你打官司不是?”路汐抬手将橘子搁在床头柜上,动作间挡住了一部分雪亮的光线,恰好江望岑那双微微猩红的眼像是被挡住了光,有什么压抑情绪在里头,而她顿了几秒,语气柔柔说:
&esp;&esp;“那就藏好了啊,别把书房弄得跟旅游景点一样,随便是个人都能进去免费观看。”
&esp;&esp;…
&esp;&esp;…
&esp;&esp;离开病房。
&esp;&esp;路汐迎面和航班延误,姗姗来迟一步的宿嫣撞个正着,她的脸色比灯光更白,完全忽视对方看到自己不可思议的眼神,踩着细高跟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
&esp;&esp;落在身后的宿嫣瞄了路汐一眼,又一眼,又是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冷地瞪向了佟阳。
&esp;&esp;佟阳神经骤然紧绷起来,正苦恼该怎么解释。
&esp;&esp;不过很快有两名医生被惊动,急匆匆跑来说观察到病房里的江望岑状况不对。
&esp;&esp;宿嫣心头疑云顿消,气道:“路汐一来探病,他就情绪激动到要被抬进手术台抢救,我算什么?恨比爱好使是吧,我就不配他恨一恨?”
&esp;&esp;电梯直达一楼。
&esp;&esp;路汐畅通无阻地从医院出来,她没有拦出租车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一样朝前走,两侧绿树环绕,高档奢侈的店铺在夜幕下林立着,见前方有个女网红在路中间举着手机直播,她脚步微顿,转而进了一旁的小酒馆。
&esp;&esp;路汐想安静独处一会,恰好酒馆内的生意冷清,连音乐都是淡淡的,她走到前台点了杯招牌酒。
&esp;&esp;“什么是明天?”问酒的名字。
&esp;&esp;右臂纹着繁花刺青的老板看了眼她:“伏特加混着朗姆、龙舌兰、琴酒和蓝柑青柠,这杯酒名为明天。”
&esp;&esp;都是烈酒。
&esp;&esp;过往渡不掉的因果,在喝完这刻,明天即是新生。
&esp;&esp;路汐低垂眼眸看得出神,过半响,点了这杯。
&esp;&esp;她没坐在吧台,而是挑了正对着街道的窗口高脚凳上,隔着像是雾似的光影,她看不清外面人来人往身影,只是沉默着将酒轻轻慢慢地饮尽,让掺着酸汁的烈酒一点一滴蔓延入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