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就像边野消失的那段日子里,他会在阁楼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让动,不让打扫,不让人出入,那里就像一个无法解释的黑洞,只要来就被吸入,要竭尽全力才能自救。他觉得他病了,治不好的病。边慎修把关边野的那个木制小房一把火烧个精光,给阁楼上了厚重的锁,不是极端的时候,例如喝酒了,想他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太烦躁太痛苦了,他是不会来的。……嘴唇覆上,没有任何欲望,边慎修只是觉得这个疤好冷。——“卫医生一定是想好了如何闯入……”邱然看着窗外急速后撤的围墙,那堵显赫的府邸大门越来越近,没一点减速的意思,他了然地改了口,道:“哦,这样啊。”然后沉默地看着面前铁门被撞开。——就这么闯就好了。“修理费我付。”卫凛冬说。挂挡后退,油门踩下,又撞了一次,大门的电子锁遭受袭击,智能系统连接保安室,一时间警铃在空旷的云山山脚回荡,惊起林间一片鸟雀,人声,引擎轰鸣,车辆的开关门声以及到处凌乱的脚步声,眼见门内两三辆车启动,倒出停车位向他们驶来……段文涛都惊了,他没想会这么快的反应速度。稍一愣神就是第三次撞击。门被撞开,卫凛冬加大马力,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去。“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声音沙哑,低沉,男孩开口说话,像是把密雨也添了重量,它们开始变大变重,边慎修有些睁不开眼,他仔细地聆听:“你和我再也没关系,会不会有这种可能?”牙齿很重地咬合,很久,边慎修告诉边野:“不可能的。”他当他名义上的哥哥四年,找了他一年,失而复得重新接回他半个下午,无论同哪一段经历相比,此时此刻都会显得微不足道,可偏偏就是这样,抱着,搂着,感受对方后背的温度,拥有一份极度真实的触感和重量,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快乐得指尖都在不住打颤,他是不会放手的。——他们才刚刚开始。“这样啊。”好轻的声线,边慎修蹭了蹭边野的耳垂,听到男孩这样说。没有挣扎,也不反抗,这种纵容简直要杀了他,边慎修满耳都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那…有个地方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边野说给他听。居然是这么具有邀请性质的一句问话。边慎修停顿了几拍才反应过来,他迅速抬起头,满眼的兴奋之情:“好啊!哪里?咱们明天去?”“不用,那个地方随时,它叫——”男孩的手突然向后抓自己肩头,力量大得难以想象,腰间的衬衫生生被从裤中揪出,边慎修只觉得耳边风声大作,差点就把边野接下来的话声掩盖了,要不是他叫得那样地重——地狱。边慎修徒然撑大了眼睛。长期患有腿疾,他腰上的力量会比平常人弱很多,腿更是要软一些,只有其中一条可以使上力,整个下半身都远远不及边野扼住他的那条手臂,耳边又一声吼叫:“来啊!我在那边等你!!”男孩半转身体,像一根打了死结的绳索极其牢固地缠绕,半人高的阳台栏杆轻易就可以翻过,眼前天空在旋转,雨倾盆而下,水浇得睁不开眼,边慎修在跌下之前,他是有听到下面爆出一些过于吵闹,来源不明的声响,只是身体下坠时,脑海的一切全被即时迸入的意识和念头挤掉——他在想他们在几楼,有什么可以阻止坠落。卫凛冬的安全带在撞开门后就摘掉了。他开门冲下车,像是巨大的一包麻袋从高空抛下,一抬头,就是雨中两个纠缠一起的厚重阴影,马上,一声失重下挤压空气的闷响,那样快速,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哪怕多给一秒钟的时间都是无望。砰——什么摔在地上。不可能眨眼的,雨水极尽冲刷,地面蜿蜒流淌的血刹时弥漫整个瞳孔,所有来自这个地方的声音似被一只大手全部捂住,只有画面,像在看一场默片,然后手迅速松开,一瞬,喊叫声,惊呼声,哭声,脚踏着泥水的淋漓声,潮涌一般猛地袭来。犹如清水里落入一滴墨汁,染掉的混黑水液再也无法清澈如初,短短十几秒钟,所见的画面深深刻入卫凛冬的瞳孔中,使得他在那之后的很久,视野全变了色,一层可怖的黑。那日,下的是一场太阳雨,残阳如血,天边一抹诡异的艳色。淌在泥水里的膝盖,不断按压胸骨做心肺复苏的手掌,越来越冰冷的胸膛,过度失血苍白的男孩的脸,耳边大喊着‘快拿除颤仪!’‘急救包,给止血带!’邱然的声音,以及拍打边野脸颊让他坚持住,段文涛带着哭腔的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