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是人民大学法律系的博士生。虽然学生生涯一番风顺,但博士生读出来,年纪也近了三十,书生气象沏了二遍的茶水那样浓郁。夏海在华中分局干了三年,他那矮胖的身影经常在各个研究室出没,海绵吸水一样地学习着各门高新科技方面的知识。
杨真把案情向夏海介绍了一遍,听得夏海大张着嘴合不拢。
&ot;还有这样的事,不会是那个嫌疑人表演的吧。&ot;
&ot;不会,他袭击苏亚军,是对自己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ot;
&ot;那,你的意思是……&ot;
&ot;关于这个案子,许多细节还不清楚。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hai公司暂时停止阿辉网站的使用。单单武汉市就出现了这么多丧失自我的患者,阿辉是面对全世界华人社区的网站,有多少潜在的受害者还不清楚。这个数字每天都有可能增加。你考虑一下可以延用哪些法律条款。&ot;
夏海沉吟着,各种相关的法律条文从他的脑子里快速地过着筛子。最后,他摇了摇头。
&ot;难度不小,在这几个案子里,无论是袭击公民个人,还是破坏信息安全,都是与hai公司无关的个人行为。除非我们有证据,这些人的行为真是受了阿辉的影响。我们手里惟一能够拥有的违法证据,是阿辉在进行用户个性测试时使用了色情录像,但这在今天的网络上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是个擦边球。况且,阿辉网站是hai公司的招牌项目,一旦停止运营,对他们的运作影响巨大,他们肯定会援引法律,竭力阻止。到时我们会很被动。&ot;
杨真点了点头。
&ot;确实如此,可是,我们要找到有充分说服力的证据还需要时间。而在这个时间内,阿辉可能会把更多的人变得神魂颠倒。所以我想亲自到hai公司中国总部去一趟,取得他们的理解。毕竟我们并没有追究他们的什么责任,只是希望他们配合,给社会减少损失。你尽可能地找到一些适用的法律条文吧。&ot;
尽管杨真本人也是执法人员,但对于迷宫般庞大而复杂的法律体系来说,还需要夏海这样的专业人才。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亚军打来电话,介绍鲁渭中的现状。
&ot;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原来的自我意识,但已经能回忆起鲁渭中这个人的主要生活经历了。他变成阿辉其实只有十几天的时间,大概就是在赶走那个倒霉教师的前后。现在麻烦的是,他无法准确复述这十几天的生活经历,更无法复述他与阿辉联系的过程。我们最需要了解的就是这个。&ot;
&ot;失忆?&ot;
&ot;心因性的。他的原始自我正在恢复。潜意识里压抑着那十几天的生活经历,因为这段经历中有违法犯罪的行为。现在只能靠催眠方法解决。我的主意是以毒攻毒。鲁渭中现在已经有明显的网络戒断综合症,他十几个小时没上网,表现已经和十几个小时没接触毒品的吸毒人员一样了。我想让他在刑警队里,在监护条件下上网。他肯定要去见阿辉。我们可以观察他与阿辉交流的情况。&ot;
杨真想了想,张继东那边的设备虽然不及侦查局,但上个网还不成问题。便同意了。
&ot;多和张警官配合。对了,嫌疑人的家属是否接到了通知,有什么举动没有?&ot;
&ot;唔,他的家属接到通知后根本没有来。他爱人准备和他离婚,不过不是因为这件事,离婚很早就提出来了。人家向鲁渭中提出的要求很简单:要网络还是要家庭。咱们这位活宝的回答也很简单:当然是要网络。所以现在他们正在协议离婚。不过,鲁渭中现在神魂颤倒,除了电脑以外,财产、孩子什么的一律不要,老婆爱拿什么拿什么。&ot;
&ot;那就不好办了。&ot;杨真感慨地说:&ot;我还想着,他的家人能用亲情唤起他一些被压抑的原始自我。现在他的家人不配合,唉!&ot;
这个时候,他们交谈的是与案件和犯罪无关的问题。本来鲁渭这个人就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犯罪嫌疑人,更多的只是个受害者。
&ot;张警官的想法可不一样。在他看来,什么ida综合症,根本就不存在,其实就是网虫们不负责任,不能控制自己。张警官跟我说,让鲁渭中恢复正常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呢。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没有了,家庭没有了,原来的工作单位也不会再要他,其实已经是很可怜的人了,但他自己却一点不知道,自以为是阿辉,神通广大,济世救人,这多幸福啊。可如今逐渐恢复原来的自我,神志清醒了,发现工作、家庭、财产都没了,那不是太残酷了吗。&ot;
杨真也沉默了。她曾经有心理医生的经历,对人更有一分宽容心。在心理医生看来,世上的人们多半被自己还没有觉悟到的精神力量所控制,无论作了什么出格的事,都应该给予同情而不是遣责。但她现在是一名执法人员,还有另外的价值观在约束着她。从法律角度来说,ida患者被划为心理障碍,对自己的行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ot;我希望下一步调查能在你们那里进行。当鲁渭中与阿辉交流时,你们的技术人员可以进行监测。刑警大队的技术条件不行。&ot;
&ot;可以,我和张队长商量一下。&ot;
&ot;可是……&ot;苏亚军忽然犹豫了一下:&ot;一定要快呀。我担心,如果鲁渭中长时间不与阿辉接触,会……&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