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到一篇文献,说春天和夏天是自杀行为最频繁的季节,虽然也有别的研究说没有发现季节差异。——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想要在春天死去。”
“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单胺类物质去甲肾上腺素和五羟色胺失衡,自主神经非自主神经功能失调——哈哈哈开玩笑的。……啊,因为春天有明媚的太阳有温暖的风,适合在花丛中做一个永不醒来的梦。”她伸手到背后,指尖抚过那些黄色粉色紫色橙色的郁金香。
“然后我会被苏醒的分解者们啃食殆尽,然后我会成为土壤、风和鲜花的一部分。我会……”好像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中一样,她深深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真到那时候哪还会管是什么季节,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不要说死后啊……你现在也是风和鲜花的一部分!看,你正在呼出的二氧化碳……给它们提供着光合作用原料。无论怎样活着,我们都是生命循环微小又有意义的一环……”
“哈,是吗。”她怀疑地垂下眼睑。
“该去吃饭了吧。”
“去维持我的‘生命循环’,是吧?——还是算了,不饿。”
“就算景区的东西又贵又难吃……至少也该吃点什么啊。”我拉起她朝餐厅走去。
“没必要把前半句这么大声地说出来吧。”她苦笑一下。
我们坐到了人满为患的长排餐桌前。我的餐盘上是棕色油纸包着的汉堡和可乐,零醛则只点了薯条和橙汁。她一根根地把番茄酱挤在薯条上,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怎么只吃这么点。”
“都说了我不饿——不要像教导主任一样对我说话!”零醛灌了一大口橙汁,重重地把纸杯敲在餐盘上。
“抱歉……但是不好好吃饭可是会得肠胃炎的哦。”
“我又没打算活那么久。”她翘起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吃完了,两手交叉,下巴搁在手背上,开始直盯盯地看着我,好像是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观察着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
“……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吗?”我不自觉地伸手擦了擦脸。
“啊,没有……就是想多看几眼嘛。”她歪过头调皮地笑笑。
走出餐厅,像以往每回在人群中一样,零醛拉住我的袖子,用小猫一样好奇又警觉的目光四处打量。
“那是什么?”她指着身后。
“是海盗船。”
“那个,那个手上拿的是什么?”她指着经过的孩子手里拿着的玩具。
“是泡泡枪。——那边有卖。”
穿蓬蓬裙的小姑娘扣动扳机,在身后留下一串亮晶晶圆滚滚的泡泡。零醛拉着我跟在小姑娘后面,看得很入神,不时用手指戳破一两个。
“喂,这样跟踪……会被当成人贩子的。”
零醛好像没听到我的话,转而又被新的东西吸引了视线。“那个……”
一辆卖棉花糖的小推车。我们俩和一群孩子一起围在做糖的师傅旁边,看飞絮一点点缠绕在竹签上。
“想吃吗?”
“才没有!那是小孩子才吃的!”零醛扭过头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哇,真的变成好大一朵了……”
“老板多少钱?”我径直挤到前面问道。
“水果味彩色棉花糖,二十不讲价。”
这算抢钱吧?是吧?我努力回忆着妈妈在菜市场砍价的样子,但是真遇到陌生摊主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我又没说我想吃!……算啦,一人十块一起买一根吧。”正在我犹豫时,零醛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然后……一起吃。”
我照做了,但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零醛拿着棉花糖,好像在拿着一件珍奇的艺术品,左看看右看看再对着阳光看看,吹口气又戳一戳。你什么时候玩够啊,别糟蹋食物啊,我有点无奈地想,但难得看着她很开心的样子——随她去吧。
“棉花糖,刚发明出来的时候也叫仙女丝,我挺喜欢之前这个名字的。”我小小地卖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