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我们开始帮着莎莉准备晚饭。偶尔从卧室里传来赞德的声音,简短的词汇在夜晚的空气中回荡,&ldo;尸骨&rdo;和&ldo;烈火&rdo;不断从门下冒出来。他或许是疯了,但却清楚看到大爆炸如何塑造了这个世界:留下遍地骸骨和烈火。
&ldo;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rdo;我问莎莉。她将两只鸽子扔在桌上,我在一旁帮忙拔毛。每扯掉一簇羽毛,灰白的鸽肉都舒展开来,在我手指上留下一层湿乎乎的薄膜。
&ldo;好多年。好几十年。等你像我这么老了,就会发现时间变得很模糊。&rdo;
其实我想说,对先知来讲也是如此。我在不同的时间内穿梭往来,自己却没有决定权。每次幻象过后我醒来时,都会喘息不止,就像未来是一面湖,我被拖进湖水当中,而到了&ldo;当下&rdo;,我才能浮出水面。
&ldo;有时我也想过离开这里。对一个老太婆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过去我还能下到海边,捕几条鱼。这些日子我只能设几个陷阱抓鸟,再种点我能种的东西。我再也不想吃土豆了,这确定无疑。不过,这里非常安全。议会正在找一个跛脚的老太婆,我猜这个地方他们大概不会来。&rdo;
&ldo;那你的孪生兄弟呢?&rdo;
&ldo;仔细看着我,&rdo;她说,&ldo;你要相信,我比看上去还要老。如果阿尔菲和我在分开时就有了登记制度,那毫无疑问,议会早已通过他找到了我。但是那时候一切都不同,他们并未把我们的信息记录在案,现在他们正在这么做。无论我的兄弟现在在哪儿,他都有意识保持低调,照顾好自己。&rdo;
她站起身来,朝着火炉走去。经过派珀身旁时,她将手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当他第一次来这里时,还是个小孩子,他的手应该和她的一般大,或者很可能要更小一些。如今她必须站直身子才能够到他的肩头,她的手放在那里,就像一只飞蛾停在大树枝上。
我们吃饭时,赞德坐在桌子另一头,双腿不停摇晃,眼睛盯着房顶。派珀负责切开鸽子,用一把长长的弯刀将翅膀切了下来。看着他很难不去想他使用的其他匕首,他曾看到的,以及做过的事情。
不过,这顿饭把我拉回到现实的房间里。莎莉在鸽子里面塞了鼠尾草和柠檬,肉质又松又软。它和我们在路上吃的肉完全不同,那些都是在偷摸生着的野火上匆匆煮就,外面的肉烤焦了,里面却仍是冷的,还不时渗出血来。吃饭过程中我们没说几句话,直到没什么留在桌面上,只剩下一堆啃光的骨头。月亮已经升起,越过窗户高挂在天空上。
&ldo;派珀告诉了我你如何打进议会内部的事,&rdo;我对莎莉说道,&ldo;但他没告诉我,你后来为什么退出了。&rdo;
她沉默以对。
&ldo;他们暴露了,&rdo;佐伊说,&ldo;不是莎莉,是跟她共事的另外两个渗透者。&rdo;
&ldo;他们后来怎样了?&rdo;我问。
&ldo;他们被杀了。&rdo;派珀突然插进来说道。他站起身来,开始收盘子。
&ldo;议会杀了他们?&rdo;我问。
佐伊的嘴唇紧了紧。&ldo;他可没那么说。&rdo;
&ldo;佐伊!&rdo;派珀警告道。
&ldo;议会最终会杀掉他们,&rdo;莎莉说道,&ldo;他们是如此憎恨渗透者,就算严刑拷打套出了情报,也绝不会让他们活下去的。然而,他们并没有机会对拉克兰这么做,他先服毒自尽了。我们身上都备有毒囊,以防被抓住。不过,在爱萝丝有机会服毒之前,他们搜了身,把她的毒药收走了。&rdo;
&ldo;那之后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rdo;
派珀停止收拾餐桌,他和佐伊都盯着莎莉。莎莉直视着我的目光。
&ldo;我杀了她。&rdo;她说道。
10 新联合
&ldo;莎莉,&rdo;派珀轻声说道,&ldo;你没必要谈论这些。&rdo;
&ldo;我并不感到惭愧,&rdo;她说,&ldo;我很清楚他们会如何对待她,那比死还要可怕得多,而且最终他们仍会杀死她。道理我们都很明白,我们是整个情报网的中心,如果我们被攻破了,半个抵抗组织都会完蛋,我们所有的联系人,所有的安全屋,这么多年收集并传递的所有情报都会毁于一旦,那将是一场灾难。正因为此,我们才会随身带着毒囊。&rdo;
她仍然盯着我,我想告诉她我对此表示理解,但很显然,她不需要我的任何谅解。她并非在寻求宽恕,不管是我的还是其他人的都一样。
莎莉做的选择很可能比吉普的还要艰难,因为她必须献出的并非自己的生命。我再一次想起派珀对伦纳德说的话:&ldo;勇气有很多种。&rdo;
&ldo;他们在议会大厅里遭到告发,&rdo;她继续讲述下去,&ldo;当时我正在楼上旁听席跟几名议员闲谈。拉克兰和爱萝丝根本没机会逃走,士兵已经等在那里准备行动了,每个人都至少有四名士兵去抓。拉克兰在被围起来时已经将毒囊拿在手里。我们的毒囊都放在带子里,再挂到脖子上。不过,看到拉克兰开始口吐白沫,身体痉挛,他们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很快将爱萝丝按在地上动弹不得。&rdo;
她说话时语气平稳,然而当她把盘子推到一旁时,刀叉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显示她的手正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