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书的脚尖顶着一条藏满污垢的砖缝,自动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等她倒完所有的刻薄话,终于说出了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特蕾莎立刻变得警惕,扔掉手里的床单,盯着珏书问:“不会是你在里面闯了什么祸吧,那我可不认你——”
“不是。”珏书打断了她,尽量呼吸平稳地说,“是我不想每天都穿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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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反应了无比漫长的几秒,噌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有人发现了?”
“没有,”珏书硬着头皮,“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刚来英国的时候,迫于法律,工厂不收童工,更不收男性——我打扮成女孩子会更加让人心生怜悯。但现在我们来英国快四年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穿裙子,一辈子都活在谎言下。”
珏书一字一句地说着,语速很慢,耐心却没什么底气,时而思绪游离,但还是一口气把自己藏在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这是他用半个月的时间,用carlyle对自己的每一次触碰后的渴望与退却总结出来的。
他晚上会断断续续地做梦,梦见草坪尽头的双车道土路,和车道外涧草丛生的河流。珏书有时觉得自己就是车道中间的杂草,既不能向北选择丝绒般规整的草地,又不能往南随性生长。
他永远处于摇摆中,畏手畏脚的,明明沐浴在阳光下,沉浸在爱里,却总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他不想做小狗,不想做小猫,不想做任何无生命、无自主意识的存在,他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
话音落了很久了,珏书的一颗心像是被串上了无数根丝线,每一根都拽着一小瓣,往不同的方向拉扯。
他张了张嘴,想再补充点什么。
“我不许。”特蕾莎重新坐回床上,床发出吱呀的一声响。
“我不许。”她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
“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你说出去了,想让别人怎么看咱们娘儿俩?”
李蕾又站了起来,走到珏书面前。
“骗子?臭水沟里的耗子?你眼睛瞎过耳朵没聋过吧,咱们娘儿俩刚来这个冻得要死的地方的时候,那群洋女人怎么笑的,怎么撵你走的?累死累活一个月屁钱没拿得到,被当成球一样踢过来踢过去,差点就要被抓坐牢了,要不是我出的主意,把你弄成个女的,你早死了,现在来跟我算这个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