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四处散播一种来自魔族的花种,一旦因体质合适而被选中,他们的身体就会成为魔花的承载体,右肩上出现一朵血色花印,整个人变为半魔状态,心志受控。除非死,否则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而这些完全被控制了的人,除了四处杀人取血外,似乎还在寻找一些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她们也不得而知。
夜琳两人走后,在一旁默默给自己处理好了伤口的包子也回了房间。
长笙不禁陷入一阵沉思,心不在焉地用手中半湿毛巾擦着未干的头发。
“怎么了?”
“她们说的魔花,是魇昧吧?那种东西,竟然可以种进人的身体吗……”长笙忍不住揉起了太阳穴,道:“魔族四处散播魇昧,控制了普通人为他们四处取血,似乎还在找某种东西,这些……和魔神的复生有关吧?”
“嗯,路雷克先前也在为魔族找某些东西。”蒋筝说着,不禁倒在床上,道:“我这次确定了,可以操控那种魔气的人,似乎真的都可以看见我……”
“多好,你要的存在感。”长笙望向蒋筝。
“……”蒋筝翻了个白眼:“我死都死了,还得在这些东西面前提心吊胆,防止二次死亡,憋屈死了,这样的存在感谁爱要谁拿去!”
老弱妇孺在哭喊与浓烟中撤离,年轻的男子在与亲人下跪诀别后,随手拿起生锈的刀,绑了铁丝的棍棒,成为卫国的战士,随亲征君王一同坚守要塞,等待战后的黎明。
然而黎明没有到来,坚守数日,久等无援,希望与绝望交织在众人心头,最终溃不成军,不得不撤出那被一片火海吞噬的科瓦特要塞,仓皇逃向下一座城池——梧川。
忽如其来的大雨,浇熄了科瓦特半壁要塞的大火。
一夜之间,浓烟未散的废墟之上,搭建起了魔族的营地。
骑着战狼的丑陋魔族高举着手中刀棍,围着篝火呐喊、狂欢,狼背上摇坠着的,是人类将士血淋淋的头颅。
出征时,他们铠甲光鲜,刀锋锐利,如今,尸首难全,天地虽大,再无处埋骨。
一个落翼魔飞向高台的王座,小心翼翼将自己手中的人类头颅捧献于魔神。
数秒沉默后,魔神将其接过,高高举起。
“这,是艾诺塔帝国王者的头颅,是他们亡国的讯号!”他说着,朗声笑道:“悬起来,让人类看看他们的王。”
话音于天地间回荡,头颅被从高处抛下,有魔兵将其接入手中,又抛向远方。
一阵欢呼过后,魔兵唱起了象征胜利的凯旋歌,王者的头颅在歌声中似球般被来回抛掷,最终来到城墙最高处的烽火台之上,用绳索高高悬起,随风摇晃。
梧川城楼之上,长笙远望着科瓦特的方向,双膝跪地,紧咬着干裂的唇。
一缕游魂站在她的身旁,无数次欲言又止,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城外,搜寻失落战友的士兵又抬回一人,长笙在一瞬的惊愕后猛然起身,奔下城楼。
那个奄奄一息,被士兵带回的人,是她的弟弟冥络。
长笙记得,冥络小时候总是哭哭啼啼,他不想学拳脚,不愿碰刀枪,厌恶战争,害怕死亡。比起练武,冥络更喜欢待在书房里,假装自己在看兵书,其实,都是为了逃避吃苦。
那时候,只要她拎着马刀去找冥络,冥络便会往书架后面缩,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望着她,那未经过风吹日晒,岁月打磨的面容白净稚嫩,像是一个瓷娃娃,眨眨眼,都会让她心软。
那时的长笙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那软糯的弟弟,竟会在多年后,浑身血污地躺在远东的战地上,身上是数不清的,被魔族撕裂的伤口。
他满眼血丝,望向自己的姐姐,苍白而又干裂的唇微微开合,都牵扯着脸侧狰狞的爪痕。
“冥络!”长笙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那么瘦弱,却又那么的沉重。
说军人要坚强的是她,说有泪不轻弹的是她,但此刻,心如刀绞泪如珠的人也是她。
“为国而战,虽,虽死犹荣……别哭,别哭……”
懂事的弟弟忍痛扯出一抹笑意,伸出的手,似想要安慰姐姐,却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未能触碰她眼角的泪。
“冥络,冥络!”长笙唤着弟弟的名字,只是再也不能被他听见。
怀中躯体的余温在慢慢散去,曾经滚烫的血液肆意淌入大地,在燥热的风中渐渐凝固。
闭上的眼,垂下的手,是最沉重的诀别。
长笙咬牙紧忍,没再继续哭喊,只将其紧紧搂入怀中,像抱拥整个世界。
却终究,还是失去了。
帝国历779年,魔兵压境,艾诺塔四王子,冥络·艾诺塔随父死守边境,援兵久等不至,终战死远东,年仅17岁。
远处敌营,落败的王者头颅高悬,遥望自己曾用生命捍卫的家国,无法瞑目。
那一日的焦阳,烈得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