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的一路上,他用不咸不淡的嗓音充当向导,介绍沿路大小山脉名称,海拔,或者当地的神话传说。
秦淮河眼睛应该很大,但总是散散无神地睁着。
攀祁连山的时候,秦淮河走到他们后头,大抵没什么可介绍了,他继续双手抄兜里,打哈气。
“你朋友?”南妩竖起大拇指,“有个性,声音那叫一个软。”
“他,嘴硬,心软,人拽。”
南妩轻轻鼓掌,“哇塞,总结得好精辟!”
“梁君白。”软魅的男声冷冷传来,“你特么说我什么?”
梁君白一捏南妩腮帮子的肉,叹息,“啧,我没说错,拽吧?”
南妩回头瞥眼秦淮河,诚实回答,“拽。”然后又说,“凶。”
面对南妩的小眼神,半响,秦淮河别开头,缓缓,冷冷,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特么。”
总体来说,祁连山没有其他被踏破山门的名胜风景秀美,他们攀爬的这一块,略显荒僻。梁君白打起一把伞,遮在南妩头顶,为她挡阳光。
祁连山海拔高,他们只能小做攀登。
登到一小段山腰处,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天有些暗下去,梁君白牵她眺望层叠的山岭原野。
秦淮河干脆盘腿在树下小憩,一只眼半睁,一只眼闭着,懒散瞧他们。
他离得很远,听不见梁君白对南妩耳语什么,女孩笑得比接近日落时的阳光还要温暖。
他找一根树杈,在泥里,依旧睁只眼闭只眼,划下一行字——秀恩爱,死得快。
写完,他叹口气,拿手抹掉字,开口,“梁君白你大爷,特么秀恩爱给谁看。”
再往前数步,是悬崖断层,梁君白问,“你怕黑,也怕荒,现在两样都占了,怕么?”
怕么。
以往,她当然会哭着喊一声:妈妈救我。
她曾经听人说,如果你的感情遭遇父母反对,你的爱侣受到家人否定,不如静下心来想一想,他们或许是对的。
而今半身靠着梁君白,他是个将自己带离家,出远门,只换来南母一句早点回,南父一句玩好的男人。
“不怕。”
心如淡水,触阳生风,又怎么会怕?
梁君白将声音调低到一个顺风顺耳的音域,每个字,都让南妩肌肤生津。
“其实,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他收着伞,在日落余晖里,眼底□□大盛,“往后的岁月,无论是黑暗,还是贫瘠,我在,你就不会怕。”
所以,他想要说的,早在飞机穿破八千里路云和月,俯入大地的时候,已经融进九百公里长的河西走廊。
很多人评价他,梁君白梁先生呀,少有所为,一门心思拼事业,感情上,大概是少了点情趣。
情趣,如果是捧着一把吉他,在路灯下唱情歌;或者买来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大声说我爱你。
那么,太花哨贲张的举动,他固然不懂。
在爱里,南妩一直知道,梁先生哪懂那般鲜花着锦,他只会牵你手,一路福祸,走到底,走到死。
她想,人的一生总会进入一个怪圈,十丈软红,极致的苦与极致的欢喜,是一脉相连的。当白昼逝去,黑幕必然降临,那时候,梁先生大抵会轻拍她的背,哄着说,别怕,别哭,有我在。
沙土飘渺渺地扬起,肉眼可见,黄褐色的风。
梁君白又压了压南妩的帽檐。
他说。我们买一间屋子,卧室朝南,带花园。
他说。我三十好几,老男人,想成家了。
他说。
小妩,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