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爷子打开书橱门,“刘闽江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他老迈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骄傲,是的,梁君白一直是他的骄傲,从前至今,从小到大。
南妩手扶着橱门,“他不太容易亲近人,心里有谁,嘴上从来不会说。可我知道的,君白会辍学从商,因为他向往有一天,跟伯父一样,当一个成功的商人。”眼风投向几排古朴书脊,似乎看见梁君白站在那,“他身上有股子拼劲,大概就是这股劲,让人觉得跟伯父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梁老爷子用烟斗抽烟,笑了,“听说你勒令他戒烟?”
长辈面前,南妩不想表现得像个悍妇,腼腆道,“他,他主动要戒的。我就吹了吹耳旁风。”
老爷子说,“戒烟好,对身体好,我老了,抽了一辈子烟,想戒也是戒不掉了,不比他年轻。”
南妩又跟他讲了些自己家的情况,边帮忙整理相册,离开书房时,她收到梁四先生的短信。
南妩温了碗醒酒茶,抱着充满电的pad坐到床头,拧开一盏小灯,安静等梁君白回来。
她看完几章节小说连载,略无聊地打开邮箱,前些天她随意投过几份简历,正好查一查有没有面试通知。
邮箱只新增了三封未读邮件,两封是广告,剩下一封的标题是一串大叉符号。
点进去,正文不长,寥然数字。
“你听过八重地狱么?
不知道像你这种人,死了之后,会下哪一重。”
文字后面配了几张黑漆血腥的图,像是模拟人在炼狱,受业火焚身的画面。
南妩想到年关收到的被她鉴定为疑似邪教的邮件,两封拿出一比对,发件时间隔了几个月,但是同一邮箱地址发出来的。
一种怪异感觉漫溯遍了全身,南妩自认低调谦和,这辈子也没得罪过人。
若真追究起来,她只做过几桩惹人生气的事情。
比方她小学时候,见过同桌饭菜里有只苍蝇,由于她花了五秒研究苍蝇的体貌特征翅膀颜色,以及有否呼吸这件事,没来得及提醒,小伙伴已经一口吞了下去。
再比方她中学借漫画书给隔壁班同学,书被老师没收,班主任把漫画扔进她怀里,严肃问她,“知道错在哪里?”她失落,“知道,我不该在漫画第一页署明班级姓名和学号。”老师手抖了一抖,她体贴补充,“老师,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藏好。”
听到她还有下次,老师直接打电话向她父母告状。
还有,比方她高中当历史课代表的几年里,积极拥护和响应老师将平时分纳入期末总分的政策,用同学们的话讲,她特别助纣为虐,以至于民不聊生。
这么一路比方下来,南妩忽然泄了气,她似乎还是淡淡地得罪不少人。
不过她终究还是个柔婉的人,长大以后,性子愈加内敛,总不见得有人因为一些陈年小事就想她下地狱。
她想得入神,连梁君白到了眼前,都没有发现。
梁君白觉着她呆萌萌的模样有趣,便没发声,探眸去看她的pad屏幕。
一片阴影同淡淡香水味飘到眼前,南妩一惊,猛地把pad倒扣在被褥上,紧紧抱住,眼睛圆睁着,略带迷茫惊吓地望着梁君白。
她一系列动作快如行云流水,额头差点撞上梁君白下巴。
“不能给我看?”梁四先生坐到床沿,顷刻床垫塌下一块。
“不能!”她铿锵坚定。
“为什么?”梁君白对视着她的眼。
南妩脑子有些浆糊,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梁四先生多细的心,看了会担心吧。
她抿着嘴不说话,梁君白从容的笑意渐退了,眼皮敛了一敛,气氛里淬了冷飕飕的味道。
南妩首先想到了她前头看的小说,又顺延想到最近网络文学正在打击黄暴情节。
她脱口说,“因为,因为有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
梁君白料想不到她会这么说,笑了,眼神里写着四个字——什么玩意?
南妩也被自己吓得一愣,但说都说出口了,她强撑着解释,“那个,近期为了塑造和谐阅读的网络氛围,网络小说管的挺严,不准描写脖子以下部位的情节。”
“所以?”梁君白戏谑地问。
南妩庄严咳了声,“我,我看见一篇漏网之文,特别不和谐,正准备去举报,所以你不准看。”
梁君白在她唇上轻啜一口,唇齿间的温度清凉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