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编刑末的剧本,你可以。”他重复。
南妩瞌睡了三四分钟,意识在云端漂浮,正舒舒服服的,云里卷携了梁君白的话音,几个字几个字往脑子里蹦,你可以,剧本,刑末的剧本。
她诈尸般,腾地坐起来,瞌睡全消了,“你说什么!续编?我?”
由南妩执笔,会出怎样子的作品,这种可能性非常有趣,梁君白隐隐笑了,“你把本子看熟,主副线,人设关联捋清楚。再尝试续写一集,我看看,续得好就用你了。”
那扰得各方不能安宁的剧本,轻描淡写地归南妩所有,哪怕只是个未知的机会,也难能可贵。
不同她平日写小说,利害关系她是明白的,刑末在编剧界德高望重,续他的本子,免不了会被摆放一处跟他比较。她初出茅庐,续得好那是皆大欢喜,倘若不堪入目,像高鹗续写红楼梦,张爱玲批其狗尾续貂成了附骨之疽。
置身口舌浪尖,她是避无可避。
南妩紧张,“刑末的题材我挺喜欢,可以我的资历不能服众,你能完全做主交给我负责?”
“你资历是不够,胜在资质好,年轻,脑子转的快。”他夸人的本事日益精进,“既然我老婆有满腹才华,何必藏着掖着,适时该拿出来遛遛。”
“假使我写砸了呢?”
“剧本写到一半就选角定期,全因编剧是刑末,他创作风格一气呵成,入行二十年从不拖稿,拼速度和质量,没人敢打保票会赢过他。我用谁,都存在风险,与其砸在别人手里,不如梁太太亲手毁灭它。”梁君白前头说的有理有据,到后面却行将脱轨,嘴像抹了蜜糖似的,含蓄奉承,“你写的,再怎么不好,我主观看得也赏心悦目。”
情话说的隐晦而不留痕迹,才是情话的最高境界。
南妩顿觉士气大涨,而顾虑总还是有,“不过,砸给别的编剧,是他们技不如刑末,没什么其他可说。而砸我手里,没人会想到当中的弯弯绕绕,凭你我这层关系,你梁君白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怕什么。”梁君白阖眸,漫不经心地说,“天下的道理,不是他们说白是白,说黑是黑。”
从梁君白提议之初,南妩就渴望接这本子,他知道。
她的渴望里面,有一点梁君白无从得知。
跟是谁的本子,怎样的本子无关,而是她终于有机会站到梁君白身边,为他略尽绵薄之力。
南妩用七天时间续了两集,沿刑末最后一章节往下,看不出大端倪来。
梁君白拍板,让南妩随他参加梁辰传媒的例会。
南妩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年多的工作经验并没让她完全褪去学生气,她往门口一站,宛如她初次来新晨周报面试,更像前来应征的毕业生。
罗洛条件反射站起身,是的,梁太太当得起她挺直腰板行注目礼。
只不过,梁先生闲置膝盖的手稍稍一抬,罗洛懂他动作,又没说一句话地缓缓落座。
她搞糊涂了,南妩是来开会的?
会议室里一小部分见过南妩,晓得她身份的员工通通缄口,为梁君白做事久了,看得出他有意不提及两人的法定夫妻关系。
“她是我找来接替刑末的编剧,南妩。”梁君白指给她一个空位,“坐,你们都认识一下,以后剧本相关的事,还要多交流。”
“南小姐好年轻,名字我也没听说过,但梁总找来的绝对是好编剧,写过很多作品吧?”一个中年副导演向她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大学修过编剧课,但实际上手,这是第一次。”
坐末尾的卷发女人闻言大喊,“什么呀!找个菜鸟编剧顶刑末的班?我们是实打实的要搬上荧幕的影视剧,和你课堂练手完全不同,别开玩笑好吗。”
“我从不开玩笑。”梁君白一手翻动剧本,“换个角度想,她没有经验,就会跳出你们条条框框的约束,刑末的仙侠剧需要她天马行空的思维。你说她菜鸟,我理解为你承认她的年轻活力,都是过来人,你们知道年轻两个字能创造多大的价值。”
言外之意,你们老了,该留余地给青年人闯一闯了。
“南小姐的零经验是把双刃剑,思维开阔是一回事,我怕她驾驭不好这部剧。”副导脸色难看,“我觉得田湘子不错,这几年的成绩是摆在那的,人也算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