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阿兰”黑鬼话锋一转,泄了口气,“他倒是在巴黎很受欢迎,接过不少生意。”
我咽下最后一片生菜叶,假装没有在听,实则把有关红拂的每一个字都听见了脑子里。
“可是那又怎么样?”黑鬼不甘地辩驳着,“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就算红拂是,可他和阿兰,依旧是这里心思最干净的人。”
“那你又为什么恩将仇报?”我看向黑鬼,他皮肤黑,夜里只看得清他一双眼,忽闪忽闪的,难以捕捉的复杂。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由不得自个儿做主的。我或许跟你一样,也有说不清的苦衷。”那双眼的光忽而惨淡下去,如将熄的灯,“总之这次是我对不住红拂,以后就算当年做马,我也会弥补他的。”
话音刚落,阿兰风尘仆仆地跑上前来,上气不接下气:“红拂红拂醒了”
“他醒了?!”黑鬼立刻从台阶上站起,掩不住的欢喜,“他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
“赫华德医生说,新伤旧伤连在一块儿,近一个多月怕是下不了床了”
我如当头棒喝。
“不过总归是能好的,就是得费些时候”
“那便是好极了!我就说,红拂的命最硬了!”黑鬼一蹦三尺高,嚷嚷着就要阿兰带他去见红拂,临去时还不忘回头提点,“克里斯,你也一起去吧?”
我正要应答,不想阿兰看向我,神色闪避,“那个”
“嗯?”
我预感不妙。
阿兰吸了口气,镇定几秒,答:“红拂他说,他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隔阂
◎烦请你滚出去吧。◎
清晨第一束光照进,我就这样睁开了眼。
为了避免尴尬,我是趁红拂睡着后才进的屋子,我发现,负罪感这种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我好像得了某种不可调和的语言应激症,只要一听到有关红拂的事,就像是被抓到了行窃的小偷。
那种感觉在普鲁士念书时也有过,被校警抓住的那一瞬。
手电筒光投在脸上,我就像监视器下的小白鼠,一举一动,一览无余。
趁着大家伙还没醒,我早早下了床,想着去修道院附近转转。
不知是老天体恤,还是风暴平息后惯有的宁静,天空居然漏进了一丝丝的光。
我混在孩子堆里,往铁丝网那头走,准备给大豆丁们捎点早饭。
岂知在半道上,遇到了火罐身边的猹猹。
我记得他,那个在火罐身边胆小怕事的小跟班。他和小豆丁一样,有一张虚弱的脸。
个子要比大豆丁矮一些,更比不上火罐,我不清楚他是不是也患了什么病,总觉得他整个人颓颓的,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似的。
猹猹在寝室门和大豆丁拉扯了很久,最后被阿兰连人带物地推了出去。
我看他抱着个油纸包坐在门边,不远处的火罐一脸懊恼。
“自讨苦吃做什么?你好心好意去看他,人家领你情了吗?”
火罐夺过猹猹手上的油纸包,一脸恨铁不成钢:“叫你别去别去,现在吃了闭门羹,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老大”猹猹扬起脸,这时我才看清他眼眶底的泪,“老大我害怕”
“怕什么?没出息的死玩意儿!”火罐瞅了屋里一眼,骂骂咧咧道:“从前也打过千百回,也没怎么样。怎的这次剃了头,倒娇贵起来了。”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屋里人听的,其余人听到声音,纷纷凑了过来。
“可是这次这次实在严重。”猹猹站直身,小手拧成麻花,“我一进屋子,就闻到血腥气,听说他醒来一小会,就又晕了过去,他们都说他快死了……”
“死了好,可真是太好了。”火罐狠狠地瞪了眼手里的油纸包,好像那就是红拂,“难为你还给他带油烧鸡,他就不是个能享福的命,这烧鸡,不如拿去喂狗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