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况,再多情绪都只能收敛、压抑。他略一定神,在鹿鸣跟前半跪下来,将一动不动的人上下一打量,确认了对方没受外伤——徐静舟把人护得严实。但鹿鸣的状态显然不对。他看了眼对方紧攥着徐静舟衣袖的手,没去拉扯,而是按住了眼前人另一侧的肩膀,凑近了些,四目相对,这才看见那双平日里灵动的双眼现在死沉沉的。好像陷在了某段晦涩的记忆里,无可自拔。他的眼神跟着沉了下来。十年前那场车祸的内里实情捂得很严实,其他人并不清楚,包括他在内,后来有能力后他调查过,知道是徐静舟压下了有关徐家的事情就没再继续查下去,他并不想因为这个触怒对方,因此没得到太多信息。鹿鸣十有八九是被勾起了过去的那段回忆。他将人揽进怀里,抚着对方的头发,缓声安抚道第:“呦呦乖,他舍不得你,一定不会有事的。”鹿鸣听着,怔怔地看向徐静舟,视线里却只是一片模糊又刺眼的红。他攥紧了手指,是,没错,周行昭说的很对,他哥怎么可能舍得不要他,不会走的,不会,不可能有事……救护人员到达时,穆远川看了眼鹿鸣还攥着没松开的手,担忧着急的同时也理解对方的慌乱与无措,最后还是周行昭掰开了鹿鸣的手指。眼见徐静舟离开第,鹿鸣终于稍微缓过了神。他着急地站起来,但脚步迈出去却直发软,径直要往地上栽,亏得周行昭反应快把他带进了怀里。他的嘴唇颤了颤,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留下来的其他人不管搞没搞清楚状况,全没敢吭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鹿鸣这绝对不仅仅是被变故吓的,至于其他的……谁都不好说。也都不敢上前,不敢说什么。周行昭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心疼鹿鸣却无可奈何,生死面前人力轻微。他附在鹿鸣耳边,没说别着急一类的话,只轻缓道第:“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嗯。”鹿鸣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保持冷静,镇定一些,但他真的控制不住情绪,担忧、恐惧,就像是深渊一般牢牢地抓着他不肯放手。徐静舟身上那片红,跟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他父亲离世前留给他的就是那样的场景。红得刺眼,是江水都冲不开的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直到医生说没有危险可以转病房了之后第,他绷紧的那根弦才忽得松了下来。还好,还好。周行昭站在鹿鸣身边,揽着对方的肩支撑着,没有避讳,直接跟穆远川道第:“剧院那边我交代过乔易了,维持原状,我安排人去检查。”穆远川知道这是要查什么。刚才他是顾不上,现在情绪稍稍落地,再去回想就能发现不太对的地方,按理来说舞台装置肯定会定期检修,突然坏了?那也要看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如果是意外,那是他们运气不好,如果是人为,那……鹿鸣听见了周行昭的话,却完全没办法往脑子里去,担忧、害怕和自责的情绪仍然占据着上风,让他根本没有余力去考虑其他问题。他太怕往事会重演。也是在周行昭的提醒下他才换了身上沾着血的衣服,没这样带着满身血腥气进病房。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握着徐静舟的手,他的心绪才慢慢缓和下来。注视着眼前人苍白的面色,他还感觉有些不真实,从小到大对方在他面前都是足够可靠的兄长,少有这样虚弱的模样,而这还是因为保护他导致的。万一有个好歹,他没办法原谅自己。周行昭将事情安排好走进病房时,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鹿鸣,安安静静,却似乎笼罩在无形的阴霾里。他清楚只有徐静舟醒来才可解。他缓步走到床边,轻轻揉了揉鹿鸣的头发,“医生说你哥哥情况还不错,明天早上应该就会醒。”说来是运气好,徐静舟因为护住鹿鸣的动作,倾身低下去,金属架主要砸在了背上,最要紧的伤处在肩头,被划出了一条不短的伤口,金属架比较轻,当时高度也并不十分高,被砸到后没有伤及骨骼和韧带,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好好休养不会有后遗症。只是出血量确实吓人,不说鹿鸣,连他跟穆远川身上都沾了不少。另外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这个没什么大问题,但还需要再仔细观察。听见周行昭的话,鹿鸣顿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下意识握紧了徐静舟的手,又赶忙松开了些不太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