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看着目光淡淡的阮绵书,想起了那日码头送别阮常江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目光。
一个历尽千帆,一个初出茅庐,骨子里面流着一样血。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狠。
他想说,不如这样算了,逼死俞氏对你们夫妻没有好处,是要背负骂名的。
可沈寂边上坐着,目光和他对上,程言一见沈寂这副表情,摇摇头,到底开不了这个口。
他其实是羡慕阮常江的,即便此番阮常江殒命,他的这个女婿也是扬州少有的厉害人物,只是……知道的人很少。
俞氏今日所受,不过是沈寂十几年黑暗的十之二三,除却生死沈寂也是深渊中爬出来的,满手鲜血。
众人面面相觑,阮绵书抬头看着程言,“其四,华南郡主同俞世子里应外合,在年前北方大旱大量收购粮铺存米,高价贩卖。难民北方无钱无米,无奈南下,围堵于江南之乡之郡,想必大人知道那段日子官府日日赈灾,无一日闭户。”
说着,阮绵书想起那段日子,阮常江天不亮出门,摸着黑回来,瘦的皮包骨还笑呵呵和她说着无碍,第二日依旧瞒着她出门。
“我父亲无奈,挪用贡米熬粥,收留难民在乡下安顿物桑。为贡米我阮家抄家,父亲罢官北上。这项罪,吴三知道所有细枝末节。”
阮常江是好官,为百姓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一张万民请愿书让他甘愿拼命。直到前些日子吴三来信坦白,阮绵书才知,父亲入京不是有罪,是御前告状。
俞氏扬州只手遮天,刺杀都做得出来,为揭穿京都俞世子罪行,阮常江只能以罪臣身份掩人耳目,入京。
此一去,路途遥远生死未卜。
当初让她来沈家,嫁于沈俞,不过是想借着沈俞的身份,想着自己一旦殒命或者落败,她可以以沈俞妻子的身份活着。
毕竟沈俞是俞世子的外甥。
想起过往所有,阮绵书心中恨不得亲手提剑砍了俞氏。
程言听闻,似乎并不意外,对阮绵书投以欣赏的目光,频频点头。
程言也曾参与贡米案,阮常江一人担了所有,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不料被阮常江的女儿从内宅入手,一刀见血。
阮绵书看了一眼沈寂,其中酸涩委屈,最终被沈寂扶着对上俞氏含恨的眸子。
“同享百姓供奉,有人为之拼命,有人为之舍命,你是郡主……又将民置于何地,将效忠朝廷的官,置于何地?”
“他日面圣,你如何对得起圣颜,如何对得起用血肉撑起你富贵尊荣的天下人。今日我告你四罪,为沈寂不公,为父亲不值,更为民请愿。”
“俞氏,你简直该死。”
说到最后,阮绵书几乎毫无顾忌,大声嘶喊。
喊过之后满堂寂寂,沈俞更是目瞪口呆。
“母亲……”您到底瞒我多少,沈俞苦笑着,身子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