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酸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夏寒只是掩面痛哭着,逐渐变为嚎啕,林乐偏过头去,再紧咬牙关,也控制不住心痛垂怜。
夏寒被这最后一根稻糙压折了。他一无所有,狼狈不堪地苟活,当他在污泥中挣扎着爬行,终于触碰到幸福的门扉时,上天告诉他,对不起,这一切,都是你的黄粱美梦。
你失去了双亲,然后还会失去胞弟,再然后呢?
悲痛欲绝的人最容易自己觅进绝路,他不是不能站起来,像三年前一样,他只是不明白,如同左尘一样不明白,这无休止的惩罚和轮回,这无尽的得到和失去折磨得他心力交瘁,究竟,何时才能让人安心地结束?
说到底,他才只有二十一岁啊,可他身上担负的呢?
他无怨无悔,并不代表,他的心不支离破碎,更不代表,上天的随意剥夺,他不会恐惧,不会哀求,不会疼。
夏寒几乎悲痛欲绝,这种时候,他还只是自责,不断的自责,他的人生根本就是被一张自责的大网笼罩,然后被淹没,被溺死,永远都逃不出这个自我的牢笼。
&ldo;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关心他…他不好好吃饭,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小时候明明就很能吃的啊…都是我…都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不舒服我还老是说他挑食,要知道他生了病,我肯定…肯定不会…我…&rdo;
&ldo;夏寒!&rdo;
林乐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冒犯这个他心目中的英雄。
夏寒猛地停住,怔忡地望着地面,喃喃地抽泣着。
林乐突然抱住了他,在他后背上使劲捶了几拳,他知道夏寒实在是太害怕了,父母去世的阴影卷土重来,让他乱了阵脚。
&ldo;夏寒啊,小朗这个病,可以治,能治好。你是他亲哥哥,你的骨髓可以给他,他那么年轻,又倔又拧,对付这种病小菜一碟的,你要相信他啊。&rdo;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显然是听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乐感到夏寒推了推他,他松开手看着夏寒,和三年前如出一辙,一夕崩溃之后,脆弱的少年敛起满地碎片,不顾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心重新拼凑了起来。
&ldo;林乐。&rdo;
&ldo;嗯?&rdo;
&ldo;谢谢你。&rdo;
&ldo;嗯。&rdo;
夏寒下了床,冲他淡淡一笑,那笑容,跟左尘的一模一样。
还能怎样?不能怎样。
我被冲刷到岸滩,搁浅窒息,但好歹,我还有力挣扎。
再不堪也要活着,活到山穷水尽,活到死为止。
&ldo;你快回家。&rdo;
&ldo;你说什么呢?&rdo;
&ldo;我不是那个意思,大过年的,别让叔叔阿姨担心,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rdo;
林乐沉默地低下头,夏寒像小时候一样拧了拧他的耳朵,&ldo;我没事,也不能有事。你别露陷,好好陪父母过个年。&rdo;
即便再不放心,林乐还是听话离开了,夏寒说得没错,家中的父母一直视夏寒兄弟如亲子一般,就算要让他们糟心,也不能在这个和乐融融的时候。
一个白血病人只能有一人能陪床照顾,折叠椅要交十块钱才能展成床,左尘再没有文化,也听说过白血病,也知道治疗这个病花费不菲,能省一点是一点。好在他从小吃惯了苦,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夏朗经过一番急救脱离了危险,烧也退了下去,他不睁眼,左尘就不敢合眼,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男孩的眉宇间难得失了那股子戾气,左尘笑了笑,突然想同这样和善的夏朗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