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就这么讨厌他吗……
就仿佛每次唤他“赟儿”的那个温柔声音,只是脑海中编来哄骗自己的罢了。
狭小的马车内又被一片沉寂浸湿,除了起伏的轻声呼吸,只剩冷风从窗外向内流窜了。
马儿忽然发出嘶鸣,车夫紧拉马绳,堪堪稳住车身,但仍颠簸得李娥姿和宇文赟重心不定,险些撞向车角。
前方隐约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似在争执什么,宇文赟听到一个很是熟悉的女声大喝道:
“皇上什么时候允许你们这般鞭打百姓了!”
他连忙掀开帘子下车,又扶过李娥姿,二人视线中顿时闯入一个明艳身影。她着一袭轻便的窄袖胡服坐在健硕黑马的背上,身姿挺拔,高束脑后的乌发在空中飞扬,宛如灵巧的燕尾。
她手上拽紧马旁一个官兵的粗鞭,官兵气急败坏,想要夺回鞭子,却见黑马一抬前蹄,借势让她把鞭子拽得更离自己更近。
婉颜挑起秀眉,眼中虽带有怒意,又因将官兵牵制住而沾沾自喜,忍不住扬起微笑,似乎完全没把嚣张跋扈的官兵放在眼里。
李娥姿甫一站稳在地,抬眸便看见这番景象。晴空之下的淡淡金光从女子身后投射而来,模糊了她的轮廓,好似不在人间,独独那抹笑容像极了记忆中的模样。
她一时怔忡,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我是奉命行事,监督这些贱民完成大冢宰的工事,你又是哪里钻出来的女人,竟敢阻拦我们?”
官兵见周围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想丢了面子,于是梗着脖子争辩,黑马朝他喷息,又惹得他往后一缩,但眼睛仍瞪着婉颜。
听到“大冢宰”这三个字,婉颜面容闪过一丝窘迫,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地准备看她骂官兵时,她却换上疏离笑容,少了几分方才的气势,却仍不落下风。
“啊,失敬失敬,原来军爷是大冢宰的属下,小女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哪敢与您作对啊。”
她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着,又猛地一松开手,方才还为自己搬出大冢宰当说辞而趾高气扬的官兵立马由于鞭子的惯性往后踉跄几步,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你!”
“我都松开手了,军爷怎么还不依不饶呢,大冢宰不是向来能容人吗,想必不会因为我区区一个小女子而生气吧?”婉颜翻身下马,双手环抱胸前,话语看似在奉承宇文护,却处处呛得官兵哑口无言,只能涨红了脸干着急,“我也是为军爷你着想啊,要是把这些百姓打伤了、打残了,谁来替大冢宰修佛寺啊?”
官兵说不过她,又不想就此离去拂了面子,恼羞成怒下,直接扬起粗壮手臂向她舞去。
“竟敢当街打人闹事,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婉颜刚自己躲闪开去,就见宇文赟从人群外围匆匆挤进来,将悬挂腰间的宝剑举起,直指官兵面前。李娥姿则紧随其后,出乎她意料地将她拉到一旁。
这是李娥姿第一次主动拉她的手……
她着实有些惊讶,看了看李娥姿,没想到李娥姿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急急撒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