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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的确,“王正月”符合当时的语言习惯,而“春王正月”却不符合当时的语言习惯,古代经师也多有人以为这个“春”字是孔子所加(如朱熹《与张敬夫》)193,而程颐的说法是:周历正月并非春天,孔子之所以要这么写,是要“假天时以立义”;叶梦得考之《左传》,认为《春秋》和《左传》在记时上常有两月之差,由此推论《左传》的材料取自国史,而《春秋》则用周正;陈傅良《春秋后传》甚至由此推论出孔子有“尊周而罪鲁”的意思。194无论如何,这小小的一个时间记载上,在古人眼中确乎表达着某些难以言传又捉摸不定的深刻涵义。

郭沫若曾在《金文所无考》中归纳了一些古文献中常见而金文中却绝无发现的内容,举其大者列了八项,说这些是有助于判断文献真伪及其时代先后的重要参照。八项中的第一项就是“四时”。195

这样看来,“春王正月”的“春”字为后来的某位作者或整理者所加,似是个呼之欲出的结论了。那么,前述王树民和张政烺对始隐问题的推断也就获得了一个相对可靠的前提。

那么,由此稍稍推论一下,假定这位“某人”真的存在,他真就是传说中的孔子吗?赵伯雄说:“通过对‘书时’一事的考察,感到还是应该承认《春秋》确曾被人整理加工过,至少书中的‘时’应该是后加上去的。那么是谁加上去的?恐怕最大的可能就是孔子;退一步讲,即使不是孔子,也应该是孔门的弟子或后学。但要完全落实这个问题,还需要更多的证据,目前暂时还无法做到。不管怎么说,《春秋》一书最初作为原始的史册,应该是没有那样严格的记‘时’的;而此书作为儒家的经典或者教材来被人钻研讲论的时候,已经是严格地按照规则书‘时’了。这里必定有整理者的某种思想和理念存在。”

依照这个说法,如果这位“某人”就是孔子或孔门后学的话,随即便又出现了两个疑问:一是:孔子的时代是否太早,早到不会习惯“春王正月”这种语法;二是《论语·卫灵公》里有这样一段话:“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颜渊问孔子怎样治理国家,孔子说:“用夏朝的历法,坐商朝的车子,戴周朝的礼帽……”关于“行夏之时”,杨伯峻注释:周历“虽然在观测天象方面比较以前进步,但实用起来却不及夏历方便于农业生产。就是在周朝,也有很多国家仍旧用夏朝历法。”196钱穆的意见也是:“孔子重农事,故主用夏时。”197这样看来,孔子分明是主张用夏历的,或者至少是在狭义的意义上主张使用“夏时”。那么,他又怎么会在《春秋》里从头到尾地去“改时”?即便要改,也应该把周正改成夏正,以此来体现自己治理国家要“行夏之时”的政治理念。如果按赵伯雄所说“这里必定有整理者的某种思想和理念存在”,那也该是统改为夏时才对。

“行夏之时”的这个问题,古人早就想到了,尽管他们所想的并不是上述这种疑惑。宋人胡安国在他那部有“《春秋》第四传”之地位的《春秋胡氏传》里提出了一个“以夏时冠周月”的说法,认为《春秋》虽然改月,却没有改时,记月份用的是周历,记季节用的是夏历,这一点倒与赵伯雄遥相呼应。胡安国解释说:孔子为颜渊讲授治国之道说“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说“春王正月”,孔子这是说到做到了。至于有人提问:“改正朔乃是天子之事,孔子虽然是圣人,毕竟不是天子,他凭什么以《春秋》改正朔?”话虽在理,但孔子一方面“以夏时冠周月”垂法后世,一方面又依据周历记事来表示自己不在天子之位而不敢擅自改变正朔。这之中的道理是非常微妙的。把“王”字加于“正”字之上,正如《公羊传》所谓是“大一统”的缘故。198

胡安国这个议论并非无源之水。早在唐代,大史家刘知几在《史通》里就说到《春秋》用夏正,但说法太超前,当时信者寥寥,及至宋代,程颐大谈“行夏之时”,因为他是一代儒宗,影响力很大,此说一出,很快便应者如云。等这些历史铺垫都做好了,这才有胡安国借势而行,把程颐的新说又推进了一步,社会上也是因为有了上述的那些历史铺垫,一些人便也很轻松地接受了这个胡氏新理论。

胡安国努力弥合“行夏之时”和“春王正月”,虽然用力勤勉、精神可嘉,但说服力还是稍嫌不足。这倒不是说“夏时冠周月”这个历法古怪,不合常理——其实是很合常理的,现在实际上就是“以夏时冠公历月”,没人会认为公历的一、二、三月应该是春天。但在古人而言,这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胡安国此说一出,赞同者多,争议也多。朱熹便直称“不敢信”,199觉得孔圣人不可能把一部编年史编成这种古怪体例,况且孔子属于周朝治下,哪有改变周朝正朔之理?黄仲炎质疑说:“以夏时冠周月”这对孔子来说是变革当时的王制,而孔子一生都在反对僭越礼制,他自己如果这么做,那可算是大大的僭越了。200至清人万斯同质疑:圣人作《春秋》垂法万世,哪能把时序搞得如此颠三倒四,二百四十二年间事岂不全都错乱了?201后又有徐文靖详考历法,力驳胡安国之非,而反方尤为可观者是辨伪大家崔述的《三代正朔通考》202。

“行夏之时”疑点重重,至于“王正月”说的是周历正月,这点倒可以基本确定,此中的考据问题虽有解决,但微言大义的疑问却困惑过不少前人。如前所述,公羊学开宗大义便讲“黜周王鲁”,但是,如果“王正月”说的是周历正月,又如何体现“黜周王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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