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穆萨和斯拉诺已经就大方案达成了一致,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果。我们也不必再施加什么自己的想法,那片土地毕竟还是那两个国家之间的事。”克莱蒙斯试探道。
阿齐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难以捉摸,但表达却很直白:“那是你们提出的方案,杜拉希扬受到了一些影响,才愿意接受。但只要还没签字变成协议,方案也只是一种尝试而已。”
“这可能是我们之间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次谈判,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你说一些虚伪的话,既然是谈条件,那么我们直接一点。”克莱蒙斯毫不犹豫地扔出了筹码,“联邦停止向斯拉诺出售中程弹道导弹,军队撤出安全区,你停止资助萨南半岛上的一切极端武装力量。”
克莱蒙斯通过凯文提供的关于阿齐兹的情报,得出了一个推论: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阿齐兹在决策时更习惯于依赖某些起主导作用的想法,而非根据严格的逻辑分析来采取行动。所以他无法充分意识到一种思维上的自然惰性,以及个体认知的不彻底和不完善性。这并非说逻辑分析一定是全面的,但理性的思维方式可以令决策的作用更接近预想中的绝对形态。
不同于阿齐兹依赖自我经验的决策方法,克莱蒙斯更依赖一个由各个领域的专家组成的决策团队。他的决策模式是先依照自己的战略设想给出一个大概的战略框架,再让各个领域的专家用专业知识去把框架具体化,从细节处进行更有效的调整和把控。他很善于听取意见,但也会要求提出意见者用一套完整的逻辑来说服自己;他不需要任何对决策预计效果的夸大其词,而是更愿意看到明确的和隐性的利弊。
在最初关于南北问题的会议上,他和内阁最高级别的几个安全专家达成了共识——解决南北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决阿齐兹政权,解决阿齐兹政权的关键在于动摇其执政的合法性。具体手段中,重要的不仅仅是军事战略上分化其力量和意识形态的渗透,最有效的其实是摧毁其政权的经济复苏能力。要实现这一目标,联邦自身必须具备足够强的经济实力。
兰德并不知道,克莱蒙斯一开始力排众议,才真正把税制改革的权力交到他的手中。所有的要素都有内在联系,他主导的税制改革成功与否,关系到联邦在这几年里的经济能力是否能支撑与阿齐兹的军备竞赛,以及是否能让联邦经受住未来的一场大规模正面战争。
内阁许多部长并不信任兰德,一方面认为他虽然有能源企业的管理经验,却没有实际政治工作经验,另一方面觉得让第一夫人主导这么重要的政务,太冒险了。当时克莱蒙斯只说了一句话:“我是怎么挑选内阁成员的,就是怎么挑选税制改革工作组领导者的。所以,请不要对你们坐上现在这个位子的过程产生怀疑。”
眼下,他要让阿齐兹相信,停火的好处远大于双方在萨南半岛上纠缠不休。他认为,阿齐兹愿意顶着政权内部的压力来跟他谈判,是出于对经济和军事两方面的权衡考量。大独裁者比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更理解战争的破坏力,也更能意识到政权自身的危机。
“我看了你的方案。”阿齐兹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点烟雾,“你的计划是让斯拉诺和穆萨签停火协议,但如果不谈论定居点的问题,这份停火协议的实际效果会大打折扣。斯拉诺需要的就是几年时间,通过这些所谓的定居点向半岛内部渗透,从而把整片土地置于自己的控制下。你的妻子就是斯拉诺人,我想你最清楚,他们有多擅长做这个。”
克莱蒙斯知道阿齐兹不是真的为了暗讽他,而是想要试探,但他故意没有为自己辩解:“即便方案是联邦这边写的,内容符合冲突双方的要求,才会得到认同。现在唯一的分歧就是定居点,厄利特和杜拉希扬已经开始谈判了。定居点始终是协议的一部分,并非分离的问题,就是处理起来更复杂。斯拉诺人和穆萨人之间的事,最好让他们自己去聊。”
“你花这么多时间就是为了让萨南半岛上的双方缓和?你妻子的家族一直很想要萨南半岛,说实话,这次谈判令我感到有些疑惑。”阿齐兹干脆挑明了心中的疑问。
“政治局势从来都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绝非一成不变的。我们四个人能出现在这里,不就意味着一开始大家就有默契,想要改变当下的僵局?无论各自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如果不是假定停火的好处大于持续不断地冲突,你、杜拉希扬和厄利特都不会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克莱蒙斯神色自若,“当然,仅仅斯拉诺和穆萨之间停火,并不能令萨南半岛上安定下来,有的不安定因素消除了,斯拉诺人才能保证一个确定、安全的边界。”
阿齐兹盯着眼前金发碧眼的Alpha,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斯拉诺人会愿意停止侵略萨南半岛上的非军事区吗?洛温家族对那块土地的执念世人皆知。”
克莱蒙斯笑了一下:“意愿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是另一回事。协议生效后,联邦依旧会维持对斯拉诺的安全承诺,但我们的存在只是防御性的。如果某些不安定因素一直不断侵扰斯拉诺的边境,那么停火协议这些也都是白谈。联邦可以限制斯拉诺的攻击能力,但你不能只享受我们的让步,而不做出任何具有诚意的对应表态。我们现在需要一个重新平衡的局面,南北维持均势,对各方都有好处。”
把兰德带来,甚至表现出两人的亲密无间,也是谈判的策略——兰德对阿齐兹和杜拉希扬的温和态度影响了两位南部领导人对会谈本身的看法,他们猜测斯拉诺的保守派在和改革派的较量中开始妥协。这一观点始于对布拉德利下台事件的误判。所有人都以为,布拉德利真的是在派系斗争中被迫下台的,却没人知道阴谋的真相,以及克莱蒙斯在此中的作用。
由于缺乏正确情报,阿齐兹对克莱蒙斯和兰德此后一系列行为的判断完全是经验主义的产物。他认为这位美貌的第一夫人正在影响克莱蒙斯的对外策略,而联邦内部对兰德主导税制改革的争议以及克莱蒙斯在公开场合极力维护妻子的态度,令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即使来自斯拉诺的情报显示,多数人认为下一届政府将是保守派政府,他也认为那会是一个妥协的保守派政府。一旦斯拉诺表现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政权内部的激进势力就找不到攻击他的合理借口,他也能腾出手来整顿腐败的官僚系统,解决侵蚀政权合法性的积弊。
这样的想法就是克莱蒙斯一直在试图误导阿齐兹的结果。
联邦这位年轻的总统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研究南北问题,在阿齐兹刚刚注意到“联邦最年轻的参议员”时,克莱蒙斯已经把阿齐兹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