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回家问父母借了笔钱,又向沪生银行贷了笔款,总算将它拿了下来。”
这话一说?,有?人惊声道:“你们?在沪生银行还能办下贷款?这银行审核得可严,怎么贷下来的?”
这年代还不存在房贷这种说?法,银行也?几乎不对私人发放贷款。毕竟战乱时节,大家的抗风险能力普遍不高?,银行更?不可能做亏本生意?。普通人甚至没机会得知这种消息,春妮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她战时为了安顿学校,高?价接盘了几套租界房产。战争胜利之后,外国人低价抛售房产,春妮也?敏锐地嗅到了商机,可惜那时候她手上没钱,问银行去借,银行却是连她这个校长?助理的身份都不理呢。
夏风萍谦虚地说?:“银行也?是看在我先生是财政局副处长?,有?份稳定工作的份上才肯贷的。”
众人恍然大悟,一时谀词如潮:“确实不错。朱先生这样的青年俊彦自然是走到哪里都要叫人高?看一眼的。”
“朱先生高?升了?哎呀朱太太你怎么不提前?同我们?讲一声?害我们?什么贺礼都没准备,就这样就来了,多失礼的。”
春妮这时候才知道朱先生成?了公务员,还是公务员中的财神?爷。她看着夏风萍夫妇,夫妻俩一个穿着红色高?开叉旗袍,一个是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端着酒杯一脸的喜气。要不是她参加过夏风萍的婚礼,再加上看到他俩旁边一边一个站着两个孩子,只怕会误以为今天才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双喜临门?,同一时间有?太多人都在向主人家道贺说?话,春妮挤不进去,便也?不去凑那个热闹。她伸手叉了一块乳酪蛋糕,端在盘子里有?一口没一口吃着,一边随意?打量。海城的租界寸土寸金,夏风萍家这套公寓总面?积不大,但也?有?三室两厅,加客厅的一个小露台。淡绿墙纸加满屋的法式装潢,显得十分有?格调。
家具应该也?是原主人的,洛可可风的米白沙发上坐着个穿蓝色旧线衫的女人。春妮随意?瞥过一眼,觉得她有?些眼熟。正巧这女人也?转过头,两人对视个正着,春妮“呀”地一声:“陈护士,你怎么在这?”
这位可不就是那年春妮从?家乡跑出来,因为一场大水意?外结识的,战地医院的陈护士吗?
春妮那时候还是个才满十二岁的黑瘦小姑娘,她这些年的变化太大了,陈护士直到她走到自己面?前?,说?起当年认识的经?过,才惊喜道:“顾姑娘,你也?在这?哎呀,我早该想到的,你当年就跟朱太太好,这回必也?是在的。”
他乡遇故知,又一同患难过,陈护士和春妮都很兴奋地交换了彼此的消息。陈护士前?些年一直辗转在各大战地医院做护士,两年前?她被一块飞来的弹片削中了大腿,自此之后走路就有?些跛,那次战争结束后,她随部队退回到双城,在那里的医院谋到一份护士的工作,也?结了婚。这次她是随着她被调回到海城市政府当雇员的丈夫一道回的城,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小姑娘。
一说?就停不住嘴,聊完近况,春妮自然问起其他人。一起逃过难到底不一样,她还记得,那年要不是有?成?永平救她,说?不得那年她就叫倭国的那个溃兵给害了。只是后来逃难队伍一分为三,她同夏风萍往海城来,陈护士和成?营长等人要转道去打听部队的下落,自此失去了成营长一行人的消息。当然,后来与涂铁柱的相遇目前?还不好再说?。
陈护士叹了口气:“成营长加入了远征军,没回来。”
远征军在年初就已经?凯旋,成?营长?没回来,那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春妮手里的蛋糕也?不甜了,她低声道:“成营长一直希望杀敌救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个年代,成?永平又是军人,这样的结局,春妮是能预料到的。
只是政府军队里难得出一个好人,也?死了。
两人沉默一会儿?,陈护士打起精神?:“倒是江团长?你还记得?他一路高?升,现在已经?是中将了。”
江团长?是当年他们?这个小队里官职最高?的那位,他话不多,加上当年受伤在身,小队的行动大部分时间都是成?永平在指挥,春妮只是记得有?这么个人,其他的印象也?不深,便“哦”了一声。
陈护士却起了谈兴:“江将军现在是中央的红人。据说?朱太太他们?一家人当年到双城时,就凭这个一路逃难的情谊跟江将军相认,走了他
家的门?路,不然朱先生他们?未必能这么顺利,在政府站稳脚跟。”
春妮有?点不理解:“江将军不是军方的人?怎么还能帮朱先生安排到政府工作?”财政局可不是随便谁都进得去的冷衙门?。
“这你就不知道了。江将军的连襟大舅哥在财政厅,具体的我也?不晓得,这些政府里的人关系多得很。现在朱太太跟江太太也?要好,在双城时两人就经?常一道打麻将,她们?那一群太太圈子出名得很。”
春妮早留意?到,陈护士一口一个“朱太太”,与早年二人共患难的亲密判若两人。而她说?的这些,简直跟春妮认识的那个夏风萍更?完全是两个人。
她往人群中间看过去,夏风萍正亲昵地挽着个穿秋香色旗袍的中年太太说?私话,一时两人笑起来,又一手拉起另一个梳齐耳短发的小姑娘,给她撸了只金戒指戴上,的确是她不曾见过的八面?玲珑。
注意?到春妮的视线,夏风萍远远冲她一笑,排开众人走来,身上脂香气袭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没看到。”
“来了有?一会儿?,看你在忙,就没急着找你说?话。”
“我回来得太晚了,事情又多,搬家,孩子找学校,我妈又进了回医院,都没机会同你好好叙旧。都是我先生,说?局里有?批要紧的文件在最后,上边点了他押送,左拖右拖,到这个时节才回城,害我都没赶上先施百货的丹琪新口红上市。”
见春妮一脸茫然,她不由捂嘴一笑:“我倒是忘了,你向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郭太太,好久不见,你几时来的?”
她拍拍春妮的肩膀,低声道:“我还有?些事,咱们?找个时间再聊。”从?始至终,她都没注意?到坐在一边默默无声的陈护士。
聚会过后,春妮同陈护士走动得近了些。这年头医院床位紧张,秋冬天病气旺,她有?一干长?辈朋友时常住医院,有?时候托到陈护士那,她很实在地帮过不少次忙。
陈护士和她丈夫都不是海城人,陈家家里人更?是死在战争中,只剩她一个。有?时候她放了假,两人都不是爱吃穿打扮的性子,闲来约着一起逛街,时常在图书馆公园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很是谈得来。
医院里人来人往,即使陈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