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用聊家常的语气说道。
“我们家的小孩,当执法官的不多,偏爱做些见不得光的小生意,基金会那边又看不上他们,于是只能和其他几家的同辈人一起,相互吹捧着组成个纨绔圈子。”
“我孙子不争气,托人情把他送去桑家做医药经理,正事一点不干,就知道睡秘书睡医代表。这回市政中心被毁,他恰好跑去外面的医院睡护士,躲过了一劫。他倒是有福。”
“在教导后辈这方面,你们陈家是最好的。你大伯,你父亲,还有你。魏瑾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和你父亲争斗,不知道管教自家子侄,所以我早就认定,他斗不过陈刻。”
一边说着,曹滨转头欣慰地看着陈镜。
“咱们这些家族势力,能扛起大旗的后辈就只剩下你了。弥撒也知道这一点,正在全城搜捕你。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陈刻不可能和你见面的。”
“那几个首都人已经返程,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执法部的人介入。不过他们留下了一道调用命令权限,可以调动百公里外己兵城的一支执法军。所以,我们总归还是有些希望的。”
陈镜闻言,不由得面露伤感。
“还要去争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您刚才不是说,我父亲已经没有争夺权力的心思了么?”
曹滨沉默片刻,望向了广场中央的石像。
“那个人,仿佛能够先知先觉一样,仅凭一本来路不明的神圣经卷,让人们相信了神明的存在,并引导着名为信仰的力量,一步步将我们击溃。”
“有时候我真有一种感觉,他真的是神明派来人间的,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知晓我们不知道的知识。”
陈镜也看向石像,轻声问道:“这不是很好么?他可以给世界带来美好的正义。”
“不,这根本不可能。”曹滨凝重地说道。
“正义存在于人和人之间,而神明和人类是不讲正义的,因为二者不在一个层级。”
“弥撒只是利用了人们的信仰,去完成他的私心。看看那些新权贵,你就知道他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镜也叹了一口气,疲惫地眯起眼睛。
“我累了,不想再和弥撒斗下去了,也不想再替我父亲的野心卖命了。”
曹滨没有责怪他,他明白陈镜身上的压力,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关于你父亲的野心,你可能对他有些误解。”
曹滨艰难地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陈镜赶忙起身搀扶。
等站稳后,曹滨终于直视起来陈镜的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顺应弥撒的要求通缉你,是陈刻保护你的手段。他绝非像你心目中的那样,为了权力可以舍弃一切。”
“有些话我不方便说,等他想通了,说不定会愿意与你当面说。”
说完这些,曹滨便拄着拐,溜溜哒哒地远去了。
陈镜则在树下站立了一会儿,才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心绪惆怅不宁的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名戴口罩的黑衣人正尾随着他。
来到一处僻静的乡野小院,陈镜警惕地环视四周,随后推门而入。
这里是滕树提供的隐蔽据点,从外面看只是朴素的木质棚屋,地下室里却藏着一个小型工坊。
东秋和桑杰在学校上课,只有尹博和关琴在这里。
陈镜脱下外套,关琴顺势接过,并递给他一杯温水。
“滕老伯怎么样了?”
滕树的免疫衰退症已经步入晚期,病痛的折磨让他只能瘫在床上,无法再锻造和制作机关。
“刚刚他的学生把他送去了医院,说是今天下午预约了手术。”
陈镜点点头,抿了一口温水,润湿自己干燥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