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越来越少。
&esp;&esp;秦陌的太阳穴嗡地一下,登时想起了那日他质问她为何发现他见异思迁,竟连吭都不吭一声。
&esp;&esp;兰殊的回答,充满了自卑的笑叹,“可能也是因为,我当时觉得我不配吧。”
&esp;&esp;“不配什么?”
&esp;&esp;“不配做你的妻子。”
&esp;&esp;他当时还纳闷,她能有哪里不配呢?
&esp;&esp;兰姈说她以前并不知情,那她是嫁给他之后,才发现自己原不止是高攀,更是迫害他的罪臣之女?
&esp;&esp;以前只是别人提一嘴纳妾,她便敢闹两三天脾气。
&esp;&esp;后来发现他三心二意,她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esp;&esp;除去为了给家人报仇,是不是也因为她喜欢他,却由于自己爹爹的选择,她生了愧疚心。
&esp;&esp;兰殊没有办法指责自己的爹爹,甚至在她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认为爹爹的选择有大错,可越这么想,她对秦陌的愧疚便越深。
&esp;&esp;所以后来的她,才开始不敢在他面前,多任性一点。
&esp;&esp;她不敢说,也不敢对他生气。
&esp;&esp;秦陌的心一阵接着一阵紧抽,疼得长吸了一口气。
&esp;&esp;兰殊的出现,就像逼仄窗口透进来的一缕光,毫无征兆闯入了他的心扉,又刺眼,又引人不自觉上前,驱散着他心底积压的阴霾。
&esp;&esp;而他沉浸在她给的温暖与舒朗中,却没有及时发现那些逐渐朝她笼罩的乌云,直到她突然消失的那一刻,才惊觉她身上的光芒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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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窗外,夜幕四合,阒寂无声。
&esp;&esp;高台上的烛火,随着丝丝拉拉的凉风晃动。
&esp;&esp;兰殊独自一人到了玉清观,再度坐在了蒲团上,凝着爹爹的牌位,出神了良久。
&esp;&esp;小时候,她一直都是崔宅小院里,最不听话的小孩。
&esp;&esp;娘亲三天两头便会对着她扶额叹气,可爹爹却爱助纣为虐,宠溺她任何一刻的调皮模样。
&esp;&esp;她小时候最喜欢在爹爹的书房四周跑动,这样一犯什么事,她就可以及时躲到爹爹身后。
&esp;&esp;那日的夜晚,月色像今日一样忽明忽暗。
&esp;&esp;她在书房外头的草丛里捉萤火虫,听到了屋中一声强烈的斥责,走上前,透过门缝,听到了爹爹和太爷爷的谈话。
&esp;&esp;兰殊那时还小,一点儿都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记住了那个数字。
&esp;&esp;三十二万六千八百石。
&esp;&esp;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esp;&esp;直到后来,她嫁给秦陌,成了尊贵的摄政王妃。
&esp;&esp;有一日,她去拜访崔太爷爷,同样在门外,无意间听到了他同别人讨论这个数字。
&esp;&esp;她从他们激烈的争执中,恍悟出那原来是一笔亏空的军粮数额,是致使北伐战败的导火索。
&esp;&esp;从那以后,兰殊对秦陌充满了内疚。
&esp;&esp;也是从那以后,她看待秦陌,愈发不像是夫君,而是无法偿还的债主。
&esp;&esp;很爱,却不敢爱,不敢言,不敢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