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鹭哼笑:&ldo;太监能打什么仗,还不是平时作威作福,战时临阵脱逃。&rdo;
&ldo;甘肃可是苦地方啊,&rdo;司务不觉搓了搓手,&ldo;冬天鹅毛大雪,冻得断手断脚,碰上鞑子半夜掠城,管你是人是羊,肚子全给你豁开!&rdo;
他说得正热闹,部堂大人的门开了,叶郎中送梅阿查出来,两人的样子有些奇怪,特别是叶郎中,有种想说话又不好开口的窘态。
梅阿查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一抱拳,掉头循着来路就走,倒是叶郎中盯着他的背影,莽撞地喊了一句:&ldo;梅大人慢走!&rdo;
谢一鹭极惊讶,称一个宦官&ldo;大人&rdo;已经出格,何况还这样恭敬,叶郎中若有所思转过头,看见谢一鹭,淡淡地说:&ldo;你回去吧。&rdo;
谢一鹭瞠目:&ldo;大人?&rdo;
&ldo;回去,&rdo;叶郎中摆了摆手,很不耐烦,&ldo;神策门这就撤兵。&rdo;
谢一鹭的倔劲儿上来了:&ldo;为什么?&rdo;
叶郎中好笑地弯起嘴角,牵得胡须一丝丝地动:&ldo;为什么还得告诉你吗?&rdo;
谢一鹭冷冷的,也笑起来:&ldo;那宦官是带着礼单来的吧!&rdo;
叶郎中被激怒了,狠狠把袍袖一甩,横步而去。
梅阿查怀里确实揣着一份礼单,但不是给兵部的,从六部街出来,他打马过洪武门,直奔郑铣在太平巷的官邸,守门的看是他,问都没问,乖乖叫一声&ldo;梅大人&rdo;,殷勤地把他请进去。
郑铣的小花厅在南京官场里是有名的,琉璃屏风玛瑙山子,回回人的织花地毯,一对暹罗红鹦哥,连拴鹦哥的链子都是足金的,梅阿查就坐在这对鹦哥下头,慢条斯理啜他的茶,约略等了半个时辰,郑铣披着长发穿着亵绊出来了。
&ldo;大晚上的,&rdo;郑铣唧唧歪歪,一副脾气很臭的样子,大咧咧往梅阿查身边一坐,一只脚赤足踩在椅沿上,&ldo;什么事,七哥?&rdo;
梅阿查斜他一眼,放下茶:&ldo;坐正喽。&rdo;
郑铣没马上按他说的办,雪白的手在长头发里拨来拨去:&ldo;有话快说,有屁快放,&rdo;但慢慢的,他把踩椅子的脚放下来,&ldo;赶紧的,我要睡了。&rdo;
他这副慵懒散漫、将怒不怒的样子标志极了,梅阿查却看惯了似的,伸手在他下巴上轻蹭了一下,那里有一个新鲜的牙印,刚咬的,还湿着:&ldo;回去也睡不成吧?&rdo;
郑铣眉头微动,茉莉花儿一样笑了:&ldo;七哥,你这样有意思么……&rdo;
&ldo;借我点儿人。&rdo;梅阿查忽然说。
郑铣愣了,直了直身体,捋着头发慢慢说:&ldo;借给你,多少都可以,&rdo;蓦地,他似笑非笑哼了两声,&ldo;要是别人……&rdo;
梅阿查知道他指的是谁,从怀来掏出那份备好的礼单,放在桌上,推到他跟前,郑铣看都不看:&ldo;他要人干什么用?&rdo;
&ldo;怕老百姓闹起来,&rdo;梅阿查疲惫地揉着太阳穴,&ldo;城里有梨树的人家太多了。&rdo;
郑铣幸灾乐祸:&ldo;活该!&rdo;他顺手抄起梅阿查那杯茶,不喝,在手心里转着玩,&ldo;他砍树干什么?&rdo;
梅阿查不说话。郑铣等了一会儿,长手指在茶杯里轻轻一点,很调皮的,把人家喝过的茶水涂在自己唇上:&ldo;不说算了。&rdo;
他要起身,被梅阿查叫住:&ldo;是戚畹要来。&rdo;
郑铣立马靠过来,像个好事的大姑娘:&ldo;那老家伙来……给万岁爷办贡?&rdo;
梅阿查点头,郑铣一下子明白了,眼风一转:&ldo;那你让廖吉祥找兵部借兵去啊,何必找我。&rdo;
&ldo;去了,&rdo;梅阿查叹息,&ldo;事情兵部知道了,但不肯出面。&rdo;
&ldo;哦哟,&rdo;郑铣嘲讽,似乎还有些动气,&ldo;平时有事没事把天下苍生挂在嘴上,真用得着他们了,都他娘缩回去!&rdo;
梅阿查沉声:&ldo;他们是不想和太监扯上关系,&rdo;悠悠的,他叫了一声,&ldo;老九……&rdo;
&ldo;得了,七哥,&rdo;郑铣打断他,&ldo;到啥时候你都是我七哥,但廖吉祥……&rdo;他狠狠把袖子一抖,决绝的模样有几分冷艳的味道,&ldo;他得意时,我不沾他的光,他要是翻船了……&rdo;郑铣一笑,&ldo;我必定踩上一脚。&rdo;
梅阿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ldo;都是宫里出来的,何必呢?&rdo;
&ldo;不是我跟他过不去,&rdo;顿了片刻,郑铣说,&ldo;是他瞧不起我。&rdo;
梅阿查还要说话,后头一个老婆子急急跑上来,贴着郑铣的耳朵叨咕了几句,郑铣就势挥开梅阿查的手:&ldo;不说了,房里的等急了。&rdo;
梅阿查放松身体,脊背往后,将将靠在椅背上,挑着眉:&ldo;你躲我。&rdo;
郑铣笑得不以为意:&ldo;今天兴致好,用了点儿药……&rdo;他贴近来,戏谑地眨了眨眼,&ldo;这会儿,那婆娘药劲儿上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