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怎么了?&rdo;谢一鹭关切地问。
阮钿推开他,推开所有围着他的人,撒腿往东北跑,那边是乾道桥方向,谢一鹭一怔,赶紧追上去。
还没到珠市口,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谢一鹭猜测是乱民来过了,做了畜生事,可能还杀了人。等他呼哧带喘赶到那座三层小楼,阮钿和他的人已经上去了,他正扶着大门想喘口气,就听楼上&ldo;叮叮咣咣&rdo;一阵乱响,是摔家私的声音。
他提着衣摆往上跑,刚跑了两步,就感觉什么东西滴下来,&ldo;啪嗒&rdo;打在网巾上,顺着额头淌到眼窝里,他伸手抹了一把,殷红的,是血!
他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稳了又稳,才接着往上走,这回他走得很慢,上到二楼转角处,看见血泊了,黑乎乎的一大滩,从下往上,能看到一只垂下来的白胳膊。
&ldo;爷爷……爷爷!&rdo;楼上在喊,喊的是阮钿,谢一鹭憋一口气,强打着往上爬,爬到三楼,那具尸体看清了,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被糟蹋过,整个人被从右边腋下割开了。
谢一鹭呆站着动不了,愣愣往大屋看,阮钿背着他站在床前,被许多人围着,他能看见他握刀的手,捏得死死的,指节泛白。
&ldo;爷爷,是七个人,有人认得,好找!&rdo;宦官们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安南话,这时候被子动了动,谢一鹭眼尖看见,人还活着!
阮钿颓然挥了挥手,缓缓坐到床边,谢一鹭看见他把手往前伸,像是环住了什么,他急忙扑跌过去,果然,阮钿是掐住那女人的脖子了。
阮钿那些手下,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在等着他掐,毕竟这样一个女人,还被七八个男人糟蹋过,谢一鹭偷眼去看,她光着膀子裹在被里,两眼闭着,眼皮又黑又肿,应该是熏瞎了。
&ldo;喂,&rdo;他叫阮钿,叫得有失体统,&ldo;她能活着,不容易。&rdo;
阮钿像是没听见,粗黑的手指在女人细软的白脖子上摸了又摸、揉了又揉,许久,才微微松开。
&ldo;爷爷!&rdo;他的人立即反对,&ldo;你留着她,不是给人当笑话吗!&rdo;
谢一鹭不敢去看那女人此时的表情,他要说话,却被众人抢先:&ldo;她一个瞎子,活下来也是受罪!&rdo;
&ldo;是呀,爷爷,扬州姐儿有的是!&rdo;
谢一鹭的劝告被淹没在这些激愤的怂恿当中,正惶然,阮钿大喊了一声:&ldo;好了!&rdo;他沉声指着门口,&ldo;去,雇架车来。&rdo;说着,他连被带人就往怀里抱,他的那些人拦着他,连珠炮似地质问:&ldo;不杀算了,抱去哪儿?抱回去怎么办!&rdo;
阮钿不胜其烦,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吼出来:&ldo;我娶她!&rdo;
这话一出,别说他那些手下,连谢一鹭都愣住了。
&ldo;她遇上这种事,我再不要她,不是让她死吗!&rdo;说完,阮钿抱着人就下楼了。
楼梯上踩着血,他滑了一跤,就这一跌一起的功夫,织造局传信儿的人到了,看见他胳膊上蹭的血,愣了愣,急急说:&ldo;督公发火了,叫爷爷这就回去!&rdo;
天热,廖吉祥只穿着亵衣,披着头发坐在镜匣子前,今天他熏的是撒馥兰香,甜甜的,烟雾缭绕。
他在揉胭脂,一小盒蚌壳红,在眼角和颧骨边轻轻一点,揉开来,有了那么一点活人的血色,阮钿哈着腰看他,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是谢一鹭让他变了。
&ldo;跪下。&rdo;廖吉祥说。
阮钿便跪,跪在堂屋正中,廖吉祥站起来,一跛一跛走过去,立刻有小火者在阮钿对面摆上大椅,让他安安稳稳地坐。
啪!一坐下,他给了阮钿一个嘴巴:&ldo;你胆子越来越大了,&rdo;他俯着眼说,&ldo;挨过的鞭子都忘了?&rdo;
阮钿咬着腮帮子,眼神是狠戾的,挺了挺,嘿嘿笑了:&ldo;督公说的是哪一桩?&rdo;
啪!廖吉祥反手又是一巴掌,白白的手,打在脸上也软绵绵的:&ldo;我从甘肃把你们带出来,不是让你们到南京来祸害人!&rdo;
阮钿服服帖帖受了:&ldo;督公,我有女人,&rdo;听到甘肃,他收起那副无赖的嘴脸,说了实在话,&ldo;一家子人,我得养。&rdo;
听到&ldo;家&rdo;这个字眼儿,廖吉祥的眉头动了动,可能是艳羡,也可能是嫉妒吧:&ldo;不就是个ji女么。&rdo;
那个ji女现在瞎了眼,光着身子裹在被袱里,半死不活,阮钿的神色冷峻起来:&ldo;ji女怎么了,我娶她,已经置了屋子。&rdo;
&ldo;你敢!&rdo;廖吉祥猛地拍了一把扶手,跟他的人都知道,他嫌ji女脏,&ldo;上衣脱了。&rdo;
随即有人端着竹篾条捆成的棒子上来,站在阮钿背后,等着廖吉祥的指示,也是舍不得吧,廖吉祥又问了一遍:&ldo;能改不能改?&rdo;
阮钿嬉皮笑脸:&ldo;督公,你指的是我私设路卡,还是矮梨树那次,或者是勒索了几个咏社的官员?&rdo;他翻着眼睛想了想,&ldo;要么是这回的抗倭捐马?&rdo;
廖吉祥站起来,雪白的面孔看上去平静无波,其实已经发怒了,他朝捧竹棒的人稍动了动下巴,竹篾条眨眼就抽下来,&ldo;嗖&rdo;地一响,是竹丝刮肉的声音。
阮钿没有叫,展着背忍着,廖吉祥居高临下,看着血珠从那黝黑的肉体上渗出:&ldo;叫你长记性,别动歪心思,别碰脏女人。&rdo;
可能是一个&ldo;脏&rdo;字触了阮钿的心尖,不同寻常地,他小声顶了一句:&ldo;男人找女人,不丢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