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钥首先想到的是,谢一鹭要是死了,廖吉祥会伤心坏的:&ldo;不行,&rdo;他大胆拒绝,&ldo;我不做。&rdo;
郑铣瞪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屠钥回看着他,心里是慌的:&ldo;说到底是同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rdo;
&ldo;廖吉祥跟我要你的命了。&rdo;郑铣打断他。
屠钥倏地睁大眼睛,艰难地吞咽喉间的唾液。
&ldo;死了个金棠,我们总要陪他点什么,不是谢一鹭,就是你咯。&rdo;
屠钥什么都明白,他杀了谢一鹭,廖吉祥会把他挫骨扬灰的,郑铣以为他不知道,这是在往死里推他。
我果然只是郑铣的一条狗啊!他想。
第46章
太阳刚下山,谢一鹭就跑到织造局来了,走的是后门,火者把他请到廖吉祥屋里,一进屋,他先把背上的东西往下卸,廖吉祥一看,是一卷行李:&ldo;你上哪儿去?&rdo;
&ldo;部里有急务去浙江,&rdo;谢一鹭松松肩膀,&ldo;一会儿就走。&rdo;
廖吉祥以为他是急着来道别,心里美滋滋的,刚要给他一个笑,谢一鹭却很有些不快地说:&ldo;你把玉交枝的十个指甲拔了?&rdo;
廖吉祥的笑僵在脸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一鹭就直白地责怪:&ldo;一个赔笑的戏子,你何必跟他过不去。&rdo;
&ldo;你特地跑来……就是指摘我的?&rdo;廖吉祥看着他,嘴唇微颤。
谢一鹭不敢正面和他顶,窝着脖子争辩:&ldo;他有什么错……&rdo;
&ldo;没断胳膊没断腿,只是拔他几个指甲,&rdo;廖吉祥的声音高起来,有几分骄横,&ldo;过几天就长出来的东西,你就心疼了?&rdo;
这是无稽之谈,谢一鹭焦躁地吼:&ldo;我不是心疼他,是心疼你!&rdo;
廖吉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和谢一鹭好上,有了那种关系,他就变得不可理喻:&ldo;心疼我,你就顺着我!&rdo;
&ldo;我眼看着你伤天害理,也顺着你吗,&rdo;谢一鹭仍不敢抬头,语气却硬起来,&ldo;那不是疼你,是害你!&rdo;
&ldo;伤天害理&rdo;这个词儿显然刺伤廖吉祥了,他背过身:&ldo;你嫌我手狠……说到底我就是个太监,杀伤的人命不计其数!&rdo;
&ldo;养春……&rdo;
&ldo;不要叫我!&rdo;
谢一鹭叹息,讪讪地把行李卷儿背上:&ldo;我得走了,等回来咱俩再说。&rdo;
他推门出去,刚走上甬道,迎面扑跌过来一个人,两个火者扶着,身上脸上全是泥,看那打扮,像是宫里出来的,他和他们擦肩,往后门走了。
阮钿趴在王六儿肚子上,贴着耳朵听:&ldo;什么声音也没有啊?&rdo;
&ldo;才两个月,&rdo;王六儿一双瞎眼上敷着药,哄孩子似地摸他的头,&ldo;听人说,五六个月就有动静了。&rdo;
&ldo;那……&rdo;阮钿刚要说话,听下头楼梯上有脚步声,他提着刀下床,隔着门板听,像是自己人,于是开门出去。
老半天,不见人上来,王六儿翻身下地,脚一踩就是便鞋,阮钿给她摆好的,她站起来往门口摸,摸着了拉开一条fèng,听楼梯底下有两个人在说话。
&ldo;……督公怎么说?&rdo;这是阮钿。
&ldo;督公让我把这个给你,&rdo;这个是他兄弟,声音她认得,&ldo;银票就这么多,你带大嫂连夜走。&rdo;
阮钿许久没说话,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说:&ldo;行,我知道了,你回吧。&rdo;
王六儿就把门合上了。
阮钿回屋,看她侧身躺在床上,他故作轻松地笑,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ldo;底下人送钱来了,&rdo;他把银票塞到王六儿枕头底下,&ldo;有一千两呢,你可收好了。&rdo;
王六儿没回头:&ldo;说什么事,这么久?&rdo;
&ldo;没事,&rdo;阮钿温柔地捋她的后背,&ldo;督公有事,叫我回去一趟,你睡你的。&rdo;
王六儿没说话,但肩膀有些抖,阮钿一把握住了,绷着声音说:&ldo;要……是个儿子,就叫阮忠。&rdo;
&ldo;啊。&rdo;王六儿应。
&ldo;那我走啦,&rdo;阮钿松开手,恋恋不舍地往后退,退到门口又不放心地问,&ldo;家里的钱都在哪儿,清楚吧?&rdo;
&ldo;啊。&rdo;王六儿又应。
阮钿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跟每个他匆匆离去的夜晚一样,但是这一回,王六儿流泪了,她知道,他回不来了。
屠钥刚睡下,就被郑铣的人叫起来,大半夜赶过去,郑铣已经穿戴好等着他,一开始并不说话,似乎深思熟虑了,才提起笔,在调兵的条子上签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