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别无选择,脱了外袍,屈膝弯腰爬了进去。
&esp;&esp;好在这日似乎真有上天庇佑,他爬了大约十几米,便照出边上有间耳房,大约半人高。
&esp;&esp;谢明烛起身,低头走了进去,便在耳房角落砖头底下,发现了几本账本,金额巨大。又有一本写的是人名。
&esp;&esp;他越是翻阅越是心惊,发现那里竟包含了许多几年内因病因意外死去的重臣。
&esp;&esp;死了的是用朱笔划去的,还有没画的。划了名字的最新一人,正是那大学士及其幼孙。
&esp;&esp;暗室光线微弱,油灯摇摇晃晃,有种随时要吹灯拔蜡的危险感。这秘道又不知靠着哪里,水声风声不断,仿佛厉鬼呜咽。
&esp;&esp;谢明烛倒是不怕鬼,但他怕灯灭了,爬回去的时候摸黑,一手按一只死老鼠,便收起这几册簿子,准备返回。
&esp;&esp;而就在这时,他当真仿佛听到身后的密道深处,黑暗尽头,遥遥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极怨极悲,如泣如诉。
&esp;&esp;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esp;&esp;在这诡异黑暗的环境里,凄厉得仿佛女鬼一般。
&esp;&esp;这样一个肮脏乌黑的密道,的确也不像能有活人生存的。
&esp;&esp;此时,谢明烛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此行目的已经圆满。谢公子向来讲究爱洁,密道中透着死气的异味和油腻肮脏的土,其实对他来说十分难以忍受。
&esp;&esp;他也不是个过分有好奇心的人,虽说君子不惜死,但指的是家国气节的大事,更多时候,这些世家子弟被教育的还是“不立于危墙之下”。
&esp;&esp;他没必要也没理由去查探这个尖叫的女声,这可能是并不存在于世的鬼物,也可能是个居心叵测的陷阱。
&esp;&esp;更何况,时间已不早了。蜡烛快灭了,而匪徒被捕后,背后的人要做的初灯
&esp;&esp;少年看起来多不过十岁,其实还只是个男孩子。瘦弱的身体被罩在一件深黑的袍子里,看起来空荡荡的。皮肤是纸一样的苍白,瞳孔泛着异常的红色。
&esp;&esp;他身后躲着一个女人,她满面脏污,年龄难辨,长发披散,抱着个塞满草的襁褓。
&esp;&esp;这样一来,即使是谢明烛这样的年轻人,一眼也能知道,这是个母亲。
&esp;&esp;少年和女人的四肢都锁着粗壮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被牢牢嵌入石壁中。活动之地只有方寸,多不过五步。
&esp;&esp;几米外有两个木盆子,一个盆里放着液体,像是水,却浑浊不堪。另一个盆里则是绿黄色的糊状物,还带着馊味。
&esp;&esp;谢明烛猜,那便是他们的食物。
&esp;&esp;他们被人锁在这里,就像不见天日的家畜……不,或许还不如牲畜。毕竟牲畜因为肉食价值,或许还有点空间活动,能吃顿饱饭。
&esp;&esp;女人在少年的哼唱声中,渐渐安静下来,然后靠在少年的肩头,像是睡着了。
&esp;&esp;少年将她半抱起,让女人靠在墙边,将她放在那里。
&esp;&esp;然后他站起身,仰头直勾勾地望着谢明烛。
&esp;&esp;因为看不出女人的具体年龄,谢明烛从他们的姿态推测,少年与女人,不是姐弟,便是母子。
&esp;&esp;从女人先前的尖叫和瑟缩的反应来看,她应该饱受折磨,他们是被困在此地。
&esp;&esp;长期紧张和痛苦的环境下,只要外界有一些异常,人都会像惊弓之鸟。
&esp;&esp;而谢明烛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时,女人也的确非常惊恐,只是被少年安抚住了。
&esp;&esp;谢明烛忽然意识到,这少年似乎有些不同。
&esp;&esp;在他到来前,这里应当是一片黑暗,常人久不见光,乍见明亮,眼瞳会因骤然被刺激而发疼闭眼,但这少年竟然没有。
&esp;&esp;少年直直地望着谢明烛手里的烛火,然后,那视线顺着烛台滑上谢公子精巧秀致的手腕,再一路往上。
&esp;&esp;他细细地打量着谢明烛身上的每一寸,从绣着银丝金线云纹的袍袖,到交叠整齐的领口,再到交领下一点将露未露的锁骨,嶙峋漂亮的喉结,淡色的唇,瘦削的鼻梁,微深的眼窝,锋利的眉峰……
&esp;&esp;他看得太认真,偏偏眼神中没有任何杂乱的情绪,只是单纯地在看而已。谢明烛一时便也站在了原地,任由他打量。
&esp;&esp;在肮脏的土匪窝里,藏满了秘密的地道中,出现了这样一对女人和少年。
&esp;&esp;谢明烛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两人的身份,和土匪窝的关系,但他问出的第一句话与这些都无关。
&esp;&esp;谢明烛好奇地问少年:“我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不怕我吗——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