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殡呢?”张闻浩敲了下他的头,“记得好好学习,别混成我这样,知道吗?”他对这个小学弟期待值还是挺高的。“知道了,”薛君钰最讨厌别人敲他头,“学长你赶紧走吧。”在真切地感受到正午太阳的毒辣后,薛君钰再次庆幸学长们被老师喊去了办公室。暑热是食欲最好的消解剂,薛君钰干脆回了教室——他还有本新到的“货”没看完。“货”大部分都是在班级内部流通的,但薛君钰显然已经不满足初三小女生单一的口味了,和他做“交易”的人从初中部到高中部,各个年级都有。现在他新拿到的这本是从比薛君钰高一个年级的学姐手里传过来的,书册扉页处还附上了她的书评:真希望男主和女二在一起啊。没看这本书前,薛君钰还是“主角cp不可拆”的坚定维护者,看了以后,薛君钰的想法和书的上一任主人如出一辙——原因无它,女二实在太悲情了。被校园霸凌的对象,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左耳失聪,幼年丧母作者几乎把所有坏运气都给了女二,让薛君钰想不通的是,在作者笔下作为太阳存在的男主却没有施舍一点光明给女二,反而是他和女主的爱情一步步把女二推到了绝境。心脏脆弱的薛君钰最看不得这种剧情,昨天他连睡觉都在想要是能穿进那本书里帮助女二就好了。“君钰,有人叫你。”前桌熟练地拍掉薛君钰面前立起用来遮挡的书本。薛君钰被现实中的声音拉出了小说世界,站起身环顾四周,恍如隔世。经常和他交换小说的前桌好心地指了下方向,“在外面。”“哦。”来自教室外热浪的冲击让薛君钰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来专门找他。“君钰同学,”陈福宝双手递出一盒点心,“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星敛学长吗?他昨天我想谢谢他。”薛君钰有太多疑惑,比如陈福宝中午不是跟星敛见过吗,为什么不在那时候送?再比如,星敛昨天到底干什么了,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点心闻着好香啊,到底怎么做的?奉行“想不明白就不想”原则的薛君钰接过,“好,我晚上给他。”他又咽了下口水,“这饼干有保质期吗?会不会到放学那会儿就不新鲜了啊?那这样有点浪费啊。”不如我代替星敛吃掉吧。薛君钰午饭没吃,被饼干勾的实在不行,但他还是很有原则地忍下了自己的心里话没说。陈福宝:你不要擅自给饼干加保质期好吗?“我昨天刚做的,这两天应该不会坏,如果你能送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好不,”薛君钰别过视线,这香味实在太勾人了,“不行,我送不了食物,你还是找别人吧。”“啊,不能送吗?”陈福宝紧咬下唇,按在盒子上的指尖泛白,一副强忍失落而又不敢说话的样子。他的神态让薛君钰立刻联想到了那个悲情的女二,她在书里的表现,似乎也是这样。套上角色滤镜的薛君钰咬咬牙:“我现在就去给你送。”陈福宝跟他说了一声谢谢。薛君钰想着赶紧送完继续回教室吹空调看小说,所幸他刚下楼就撞见了星敛,但星敛和其他高年级的人手上都拎着考试袋,好像要去哪儿。薛君钰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追上去,但星敛已经看见他了。“外面晒,君钰你下来做什么?”星敛好像知道他没跟俩个学长去打球,薛君钰在困惑之余不忘自己的任务,“星敛,昨天借我衣服的那个人,你应该认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是吗?”沈星敛的表情冷了下来,“还给他,或者,扔掉。”就没有第三种选择吗?比如,让我吃掉?薛君钰脸皮到底没这么厚,“我还给他吧。星敛你要去哪儿?”“一个小联赛,要去外校,可能会晚点回来。”“噢,”星敛可真忙,薛君钰不好意思再跟他聊了,免得耽误学霸们的宝贵时间,“考试加油。”他目送星敛坐上学校大巴,隔着车窗说完再见后困倦的薛君钰打道回府,边打哈欠边转身,正好和陈福宝四目相对。没给人家送成,薛君钰很抱歉,“那个——”陈福宝似乎并不在意他送没送成功,他盯着缓缓驶出学校的大巴目露遗憾:“星敛学长明年就毕业了吧?要是我再高一个年级就好了,真羡慕能和他一起参加联赛的学长学姐。”听得云里雾里的薛君钰理不清他对星敛的态度:最先是看到星敛就走,再是要给星敛送点心,然后现在又像是在崇拜星敛。好复杂,薛君钰现在一看到他就脑壳疼。这种感觉,跟他不小心点开了一本悬疑烧脑小说差不多。“君钰同学,我听说星敛学长对建筑设计感兴趣,是真的吗?”星敛要学建筑吗?对此一无所知的薛君钰诚实回答:“我不知道。”“欸?星敛学长没告诉过你吗?”陈福宝显得很惊讶。“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薛君钰反问。星敛又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很多事情还是他问了星敛才答。他平静得近乎理所当然的语气在陈福宝的预料之外,“我以为在这个学校,最了解星敛学长的应该就是君钰同学你了。”“没有的事,要是你想了解星敛,最好还是加个星敛的粉丝后援会,里面什么情报都有。”薛君钰对这个所谓的“后援会”印象深刻,里面最离谱的情报莫过于星敛一天的路线,包括去卫生间,就这还有日报、周报还有月报。后来,在私聊删除无果后,薛君钰拜托君琪把那个跟踪狂的号炸掉了。薛君钰的原意是想让君琪屏蔽掉那些隐私内容,但君琪似乎还做了什么其他的,总之,那人发了一长串道歉文,话里话外都在求某个黑客大佬放过他,有了前车之鉴,后援会终于变得干净整洁、积极向上。但是,作为报酬,薛君钰陪君琪去跳了一次伞,成功收获人生中最丑的照片。丑就算了,星敛还笑他,导致薛君钰未竟事业之一就是拉星敛去跳伞,抓拍他的丑照。“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福宝腼腆抿唇,“星敛学长成绩太优异了,他一直是我的目标”“哦哦,”一班的好学生果然志向高远,薛君钰自叹弗如,“那你加油。”可能是因为陈福宝提到了成绩,回去路上薛君钰经过学校荣誉栏的时候难得在那驻足了一次,上面公布的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星敛是高二年级的第一名,这薛君钰倒没什么意外,继而他转到了自己的年级,初二第一、二、三名薛君钰都不认识,然后第四名哇,是陈福宝。他还是第一回关注顺数名次,常驻倒数前五的薛君钰一会儿看看星敛的位次,一会儿又看看陈福宝的,然后,平生首次,为自己惨不忍睹的排名感到了一丢丢羞耻。陈福宝的话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影响到了薛君钰。确实不像话,按理说“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他和星敛从小到大形影不离,他怎么就支楞不起来呢?学长的那句“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一次响起,薛君钰忽然有点羡慕那些和星敛一起被列上荣誉栏的名字。关于未来,薛君钰顶多在头脑中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但不管是星敛还是陈福宝,他们似乎已经早早做好了规划。好烦啊,他又要被世俗定义的成功推攘着前进了。薛君钰低头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瞥到了手里的点心盒。就算肚子还饿着,饼干的香味却再也不能勾起他的半点食欲了。忘了还,扔掉吧。其实很多事情,认真想想还是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