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未竟上船的当晚,李凤宁就吩咐护卫去弄了几套成衣给他。乘着昨日停船,她又去成衣店里买了身新的夹棉秋衣,再配了点搭衬的簪环等物,此时打成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原本凤未竟在踏入李凤宁的舱房时有点尴尬和心虚。此时见她居然郑而重之地道谢,便更加不好意思了。他虽看不到小盒子里放的什么,却能看见鼓鼓囊囊的新棉衣。
他只缓缓敛衽一礼,然后才起身轻道:&ldo;谢过谨安好意。前日那些已是愧受,如今更无再领的缘由。&rdo;他略一顿,向着李凤宁头一低,&ldo;却是要请谨安宽宥未竟一时轻狂。&rdo;
&ldo;清容可知我这表字中的&lso;谨&rso;字何来?&rdo;李凤宁面色一凝,郑重道,&ldo;今日未见激流却未必昨日也如此。即便真无,昨日停歇亦为&lso;谨慎&rso;而非&lso;荒度&rso;。&rdo;她略顿,&ldo;且决断自我而下,与清容又有何干?&rdo;
凤未竟愣愣地看着李凤宁好一会,半晌才露出一个浅到几乎分辨不出来的笑。
&ldo;再有,凭着游记话本,便知千里之外大雨将成灾,这点博学广闻至少我是没有。&rdo;李凤宁表情柔缓,&ldo;清容,你过于自轻了。&rdo;
凤未竟没有想到李凤宁竟如此称赞他,闻言脸上飞起一抹轻霞,眼神一时都不自在起来了,只轻轻应了声:&ldo;谨安直言。&rdo;
&ldo;如今船已离岸,这又是男子衣衫。&rdo;李凤宁唇角弯出一抹轻谑,&ldo;清容若真不肯受,那就只好请清容拿银钱出来抵了。&rdo;
凤未竟一时瞠目。
他是被船妇扔在荒山才会遇上李凤宁的,不要说银子了,连路引和贴身衣物人家都没给他留下。现下李凤宁却说要他花钱买,他哪里拿得出银子来?
虽李凤宁这礼送得有点无赖,可凤未竟居然很难找到讨厌的感觉。他看了看桌上藕色的新棉衣,终于漾起浅浅一笑,&ldo;未竟愧受。&rdo;
侍立在他身后的丫头巴不得这一声,立刻飞扑过去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有谁要跟她抢一样。
而始终窝在舱房另一头,一直就没有开过口的萧令仪表情十分痛苦。她见两人终于说完了,才用一种虚软无力的声音说:&ldo;咱能……别这么说话吗?&rdo;
说话的两人都是一怔,转头看过去之后,李凤宁忍不住&ldo;哈&rdo;了一声,她脸色一冷,&ldo;你在外头这样也就算了,回京若是还敢这样粗鄙,时家悔婚你别对着我哭。&rdo;
萧令仪顿时更蔫了。
凤未竟虽也抿了唇,到底不能跟着调侃萧令仪,虽然他开口时声音里还能听出一丝笑意,&ldo;谨安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件袍子?&rdo;
&ldo;这倒不是。&rdo;李凤宁收了笑谑,道,&ldo;再过个两日就要到瓜州了,想问问清容打算如何?&rdo;她也不待凤未竟回答,继续往下说:&ldo;我从瓜州上岸后会先去江夏,办完事后到边境,最后我还想去驲落看看。清容你若想在瓜州停几天,我留点银子给你。或者你要是去江夏,就跟我们一起走。&rdo;
李凤宁言下之意,就是凤未竟若是想去江夏,那么她就可以带他一起走的意思。适才蔫蔫的萧令仪闻言不由瞠目,虽然她满是疑惑地看看李凤宁,又转头去看看凤未竟,虽然嘴都张开了,却到底还是一言不发继续保持沉默。
凤未竟却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虽然他现下身无分文,而江夏这样的一州首府毕竟繁华些,无论是想写书信给家人,还是补办路引筹措盘缠都会容易很多。他略沉吟了一阵,抬头反问:&ldo;谨安去江夏,是公事还是私事?带上我们,可会有不便?&rdo;
李凤宁只微愣便突然咧嘴一笑,&ldo;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既是公事也是私事。我如今就快满二十,自然不能光坐在家里吃闲饭。大姐允我自寻一门生意,我就想弄点马奴的东西回来卖。&rdo;
&ldo;谨安家里竟是商贾?&rdo;听李凤宁这么一说,凤未竟完全没掩饰他的惊讶。
&ldo;不过是过日子的营生罢了。&rdo;李凤宁说得淡然,一脸煞有其事的样子。
凤未竟犹豫了下,又道:&ldo;我听说糙原上不兴用咱们这里的银两铜板,还是以物易物多些。谨安这船看着吃水又深的样子……&rdo;
李凤宁一挑眉,看了萧令仪一眼,而萧令仪也是面有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