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我先看到了她,然后才注意到她是站在陌玉身后。
可是我撇开眼神,故意不去看她,“听说大司武今日过来,我……”
都是现成的话,反复多遍后心不在焉也能脱口而出。
我忙着装作很忙,拿起书册学生名录一一讨论。
原就是过了好多遍的名录,各处细节都能侃侃而谈。
即使,即使,注意力全集中到桌边那个人影上。
最后陌玉说话了,“祁连,这是我家陌九。”
呼,终于不用装作忙没看到了。
我装作才注意到她,投去目光。
她正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晃荡腿。
听见陌玉叫她,先是一愣,“小九,还不赶紧过来拜见三殿下?”
她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登登登跑过来,“学生叩见三殿下。”
我早见过她,甚至比她更清楚她怎么会到这儿。
打从陌玉摔断腿开始,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时,我便知道:
她,快来了。
就像严谨整齐的棋盘上,有一颗黑子被吃掉,自会有另一颗白子填上。
我有些可怜她,生来就是一颗棋。
可谁又不是一颗棋,我在可怜她,还是可怜自己?
我也羡慕她,羡慕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开始就不知道,到死也不知道。
我呢?
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即使知道,又有什么用?
不依旧要背负一生的枷锁走很长很长?
所以当她说“陌九能叫您三哥吗”,我答应了。
她眼里透出狡黠,心中琢磨那点小九九,在皇宫长大的人眼中最没技术含量。
和旁人一样,她带着目的接近我。
但这点目的,这点求生的目的,和旁人比起来,太微不足道。
她单纯,可单纯不等于傻。
相反,她非常聪明。
我教她习武学兵书,一学就会,还举一反三。
我教她策论,每日三个时辰,从头到尾教了三遍,她一句没记住。
气得我每每想打她一顿,又每每只是在其他先生面前抱怨几句。
气是真气,但心里清楚,她哪是学不会,是不肯学。
只要会打仗就行了。
要是懂策论,懂权衡,懂权谋,懂人心,怕也离她哥哥下场不远了。
她才十来岁,十来岁就要强迫自己钻进别人给她打造的模子。
想到她,就想到我,我便想多照顾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