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寂寞,他不在我身边,我就害怕。怕老、怕失去他、怕没面子、怕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我靠在沙发里,胡思乱想。
现在朋友虽多,不过是吃吃喝喝,你请我我请你,花花轿子人抬人。要是世健放下我,人们的眼睛是势利的,我一个女人也不能独自赴宴,顿时知名度就往下-……不堪想像,有很多事是不能想的。
所以我才卯足全力抓住世健。
是谁说的?张爱玲?“没有婚约而要长期抓住男人的心,是困难且痛苦的一件事。”
邢燕要我离开他。真的离了他……我疲倦地起来,洗掉脸上的化妆。
皮肤质地还是不错的,雀斑与皱纹犹在其次,只是松得厉害。
我洗了一次又一次,然后转到床上去躺着。半夜醒了,就很难睡得着,我又起床冲一杯热牛奶。两点整,世健仍然没有回来,我有种感觉:他今天是索性不回来了。
我已经很麻木,心中存着的是气,不是妒忌或吃醋。要是我与他分手,最高兴的应是他的妻子,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知道。
电话铃响。
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我接过话筒。“谁?”
“力群?”是世健。
“你在什么地方?”
“在清吧,-跟那个老婆娘吃完饭了吧?”他的声音半醉。“要不要出来?”
“明早有合同要签,你不如回家来吧。”
“别扫兴,跟-在一起就是为了玩,我们在尖沙咀中间道,快快来。”他挂了电话。
我呆半晌,燃起一枝菸。
这种生活,再熬下去人就变老了,还能过多久呢?
一通电话来,就叫我去,简直是应召。我以前会兴致勃勃地赶去,今天心情特别坏,而且我已经卸了妆,更何况明日一早有客户来签合同,我不能半夜三更地赶出去。
如果搬出来住的话,至少我多一点自由,不必维持这样随叫随到的关系。
同居,尽了全部义务而得不到一点点权利。
我很踌躇。六年来该考虑到的问题现在全部冒出来了,偏偏等到今夜才拿出来思考,好不奇怪。
最难的是工作问题。
如果搬出来而不必拆股,那就容易解决。
世健并不是那么小器的人,我或许可以跟他说说。
我们仍然做合股人--我想得太理想了。他很快便会认识别的女人,来一招故技重施,提拔新人做总经理,到那时我去什么地方?
大学文凭,我有,谁没有?现在外头在大公司里做见习员的都有大学文凭,三千来块一个月,慢慢升上去。我大学毕业那年是一九七二,咸丰年……太过时太过时,-的又是不相干的病菌学,哪里找工作去?谁不知道今日流行的科目是管理科学。
最主要的是我已经三十多岁。
我用手捧着头。
外表风光有什么用?这些难题思索起来足以想破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