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魂,大概羡慕着日渐衰败的肉体。
我的病,是不再渴望活下去的病。由于强烈地冀望着死,我忌讳着死,侮蔑着唯有忌讳才能够获得的安宁……
我就是这种堕入无间地狱的人。
汗水直流。
我的听觉捕捉到窗户射进来的夕阳,那就像蝉的声音。
不……
这是……
是那种振翅声吗?
宛如金属磨擦般,不愉快的……
是幻听吗?
「您好像还是很紧张呢。」薰子柔和的声音让我恢复了听觉,「关口老师,您累了吧?」
「不,呃,我……」
我觉得得救了。
「谢谢,呃,因为我实在不习惯……」
「您是说……这些椅子对吧?」
薰子说道,做了几下弹跳的动作。
「我非常明白。我自己也还不习惯。我是庶民,来到这栋洋馆前,从来没有在西式床铺上睡过觉。这栋宅子里连一张榻榻米都没有呢。或者说,我想伯爵根本不晓得榻榻米是什么东西。」薰子说。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知道榻榻米,只是没有实际见过和摸过罢了。」
「是一样的。」
薰子笑着说,但伯爵却一本正经地主张:
「不一样。我没有摸过大象,也没见过真正的大象,但我知道大象。」
「我小的时候曾经在上野动物园看过一次……可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生长在这个国家里,五十年间却能够完全不接触到榻榻米,简直就是一种奇迹。关口老师,您怎么想?」
「呃……」
薰子说这简直是奇迹。或许的确可以这么说。出生在榻榻米上、成长在榻榻米上的我,无法想像没有榻榻米的生活,也不曾想过。
如果伯爵置身于日本房屋里……也会产生像我对这栋洋馆感觉到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吗?
「我生长的世界里没有榻榻米。」
伯爵这么说。
这栋洋馆……
就是他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