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所有的口是心非都是因为太在乎,这一点,他们父子俩很像。记下子洛的生活习惯后,医生、护士恰好进来查房。子洛全程一言不发,傅言殇也不管他,直接吩咐主治医医生积极治疗。住院手续很快办好。我和傅言殇见子洛又陷入了昏睡中,便决定一起去买菜,为我们的宝贝煮一顿可口的晚餐。保育员看了看挂钟,提醒道:“平时孤儿院一般是六点开饭,你们六点左右回来就行。”我点点头,临走之前忍不住又看了看子洛,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来到超市。我推着购物车直奔蔬果区,傅言殇温润的掌心覆盖着我的手背,和我一起挑选子洛喜欢吃的蔬果。“洛洛像你。”我低低地说着:“五官和性格,都一模一样的。”傅言殇笑了一下,“那当然。我儿子,随我。”“中医真的能治愈颅内肿瘤?”如果能,我愿意去求沈寒父亲,我的前任公公。傅言殇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许是全心全意挑选着蔬果,没看出我动了想求沈寒父亲的心思,说道:“不试试,我不甘心。”是啊。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拼尽全力,怎么可能甘心?我咬了咬牙,暗暗在心底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和沈寒父亲单独谈一谈。买完食材,时间还早。回公寓的路上,林薇母亲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是我那房子漏水,让我尽快回去一趟,看是不是找人来修整一下。我觉得一去一回也就四十分钟的事,就让傅言殇先拿食材回公寓。傅言殇没意见,说是晚餐后要给我和洛洛一个惊喜,我回来之前他得把惊喜准备好。我心头一暖,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认为,只要我的丈夫和孩子好好的,哪怕造孽生下一个不正常的婴儿,我也毫不犹豫!回到旧房区。我还没踏进楼梯口,就看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骂骂咧咧地命令她去做引产。那女人似乎不愿意终止妊娠,也不管周围是不是有其他居民,跪下来哀求道:“她虽然有遗传病,可已经五个月,成型了啊,求求你放我们的孩子一条生路,不要杀死她……”“老子要是知道你瞒着我怀孕,早就带你去做人流了!他妈的,现在成型了,要花更多钱做引产手术了,生一个畸胎出来,你是要拖累老子一辈子吗?起来,再不起来就签字离婚,给老子净身出户!”女人哭哭啼啼的不愿起来,似乎觉得继续哀求,男人就会心软。但她的眼泪并未求来丈夫的恻隐,很快就有一个貌似她婆婆的人走过来,和男人一起将她拖上车。她撕心裂肺的哭声震痛我的耳膜,短短几秒,那种无助的绝望便纠缠着我的每一缕感知,以至于我迈步冲过去,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我才刚迈出一步,林薇母亲就急匆匆地拉住了我:“小歌,我说你怎么这么久还没上楼呢,原来是楼下啊。”我说:“杨姨,我们去帮帮那个女人吧,她老公要带她去做引产手术!”林薇母亲摇摇头,“引产手术也是她自找的,明知道有遗传病,还要怀孕。再说了,生个不正常的孩子出来,不但大人遭罪,孩子自己也是活受罪。”我满心酸楚,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林薇母亲只当我的沉默是觉得那个女人太可怜,又说道:“其实在怀孕前三个月,做个人流就可以打掉孩子的,现在胎儿都成型了,做引产手术和分娩没什么差别,她不是自个儿找罪受吗?”我如鲠在喉,心里脑里全是那女人凄楚的样子。“她为什么要坚持怀孕生子?”我忍不住问道。林薇母亲生怕我会多管闲事,一边拉着我上楼,一边说:“哎,还不是因为她儿子需要脐带血来救命吗,说起来她也是命苦,儿子先天缺陷,三两天就要往医院跑,半年前又得了血友病。”我呼吸一窒,她的遭遇竟和我如此相似!“那现在她婆家人逼她做引产,她儿子就只能等死了……儿子和腹中的胎儿,两条人命啊,这样未免太残忍!”“残忍是残忍,她家婆早就希望她老公离婚再娶,男的身体没问题,总不能被一个女人拖累一辈子吧?人性都是自私的,什么爱情啊婚姻啊,都不如一日三餐和有个健康的孩子来得实在。”我无法辩驳杨姨的观点。不可否认,能生出健康孩子的女人千千万万,谁也没有权利拖累谁一辈子。可如果,两个人爱得很深,视彼此为生命呢?我使劲甩了甩脑袋,生怕再想下去,就会滋生出打掉孩子的想法。林薇母亲大概觉得我的脸色不对劲,和我一起进了门后,立即扶着我坐下:“小歌,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我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一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二是小腹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宝宝有问题了。“杨姨,我没事,可能最近太累了。房子漏水的地方,过几天我找人修补一下。林薇呢,我有些事想问问她。”你戳到敏感点了杨姨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在家,自从和姓沈的畜生闹翻后,就一直半死不活地窝在家里。哎,小歌,我现在就当没她这个女儿了,反正无论我怎么打怎么骂,她都听不进去。”我百感交集,想想,林薇真是被沈寒迷了心窍,连亲情、友情统统都舍弃了。“小歌,之前小薇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真是对不住。我知道她现在也后悔了,也许是无法原谅自己吧,所以就这样自暴自弃了。”杨姨说着说着,都叹气了:“算了,咱们不提这个孽障。小歌啊,我炖了汤,你等我一会,我去盛过来给你喝,很补身子的。”我看着杨姨发间的缕缕白丝,一下子想起小时候,我和林薇饭前总习惯喝一碗热腾腾的汤,我妈和杨姨笑我们俩就像亲姐妹似的,连吃饭喝汤上厕所都一起……杨姨离开不久,林薇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她似乎宿醉未醒,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脚步一浮,硬生生地跌坐在地上。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想伸手拉她起来,可一想到我们早已恩断义绝,我便没了任何动作,冷冰冰地问她:“你早就知道我有遗传病了?”林薇似乎听说了我在布拉格的事,盯着我看了好几秒之后,才说:“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你和傅言殇在四年前就有一腿,我根本不会希望你死!秦歌,我对你的怨恨,都是源自于你和沈寒结婚,我爱而不得的男人,突然就变成了你的丈夫,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你吗!”“偏偏,你成为沈太太之后,还要来招惹、刺激我,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你拉着我去超市给沈寒买吃的喝的,都无异于往我的心窝捅刀子!”“后来,你怀孕了,还要专程找我帮你做胎检,我承认我背叛了我们的友情,但最先伤害我的那个人,不是沈寒,而是你啊秦歌!”我从没想到林薇会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控诉,仿佛我在她心里,一直就是个存心戳她敏感点的贱人一样。“以前我不知道你喜欢沈寒……”林薇爬起来,指着我,哭哭又笑笑:“是啊,你确实是不知道。可你和沈寒结婚前,我几次三番跟你说,你要是选择他,我们就没姐妹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难道你心里就没点数,看不出我喜欢他?”我一愣,“我以为,你是怕我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会不幸福。”“你以为你以为,呵呵,谁也不比谁无辜!”林薇撇过脸,闷闷地说:“李寂桐那个女人,很可怕很变态的,她和厉靳寒精心策划那么久,就是想看你生个有问题的孩子出来,折磨傅言殇呢。傅子洛没办法救了,你可别蠢得要死,以为怀孕生子就能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