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还算是饭点儿,餐厅里人并不少。贺祺跟着蒋洛盟进去,在角落靠窗的一张小桌子上坐了。
“你想吃什么?”蒋洛盟脱下书包,把桌上的餐牌推给贺祺:“我不习惯别人看着我吃饭,会吃不下去。”
贺祺没推辞,只扫了一眼餐牌就说:“我吃车仔面,加咖喱鱼蛋。钱我明天……后天还给你。”
蒋洛盟没说可不可以,只是挑了挑眉:“后天是周末。”
贺祺顿了一下,再次改口:“那我周一还你。”
蒋洛盟笑了笑:“不用了。我喜欢你上次给我的小面包,可以的话,用小面包还我吧。”
蒋洛盟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点过餐之后,见店里服务生都忙,就自己去传菜窗口,把他和贺祺的食物端了过来。
蒋洛盟点的是一份蜜汁叉烧饭,但他加了一大勺辣酱在上面。
吃完之后,蒋洛盟又把盘子端了回去,从冰柜里拿了两罐汽水。
贺祺不太想喝汽水,跟蒋洛盟说:“我不用了,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不过蒋洛盟没听,自顾自地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嗞”一声开了易拉罐。
蒋洛盟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着贺祺:“我们走哪儿去?”
贺祺怔住了,茫然地眨着眼睛。贺祺不知道答案,所以等蒋洛盟替他说出来。
蒋洛盟把那罐开好的汽水推到了贺祺那边,没头没尾地问他:
“你作业写了吗?生物课和化学课都发了作业纸,历史课的essay下周一也要交了,都写完了吗?”
贺祺摇了摇头。
蒋洛盟点点头,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就写啊,还等什么?交作业的事班长也帮不上忙的。”
贺祺从书包里掏出作业纸的时候很紧张。
店里的服务生会来赶人吗?晚上餐厅几点会打烊呢?他们穿着校服制服,会引起店老板的怀疑吗?他会报警把他们送回家吗?
贺祺发现,入夜后的香港是他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小学开始的跨境学童生活,似乎从未让他了解到夜里的香港。
饭点慢慢过去,店里的人少了很多,但总有人进来;贺祺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蒋洛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边写作业边小声跟贺祺解释:“这边有很多金融公司,下班晚,有的还会加班到后半夜。这家店24小时营业,他们经常来的,不用在意。”
贺祺心中微动:“我们要在这里呆通宵吗?”
蒋洛盟不抬头也不说话,意为默认。
贺祺眨着眼睛,追问道:“你也不回家吗?你为什么不回家啊?”
蒋洛盟写字的手停了一下:“不想回。”
贺祺没告诉蒋洛盟自己不回家的原因,蒋洛盟自然也有隐瞒的权利。
再怎么看,这家价格亲民的茶餐厅,和时常出入rent的蒋家完全不搭。蒋洛盟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可能只意味着他经常“不想回家”而已。
或许这个世界上,幸福的模样太单一、太好认;所以在“幸福”的底色中,各种千奇百怪的不幸都被弱化了。
这天晚上,贺祺第一次从蒋洛盟挺直的背脊、沉静的眼神中,看到了和自己别无二致的不幸。
(三)“私奔”(下)
晚上不到十一点的时候,蒋洛盟和贺祺的作业都写完了。历史课的essay其实算是周末作业,但两人都没事做,只能边读材料边试着搭框架。
其实贺祺的脑袋早就转不动了,材料看了遍也没懂,读完第二段就忘了第一段。平时这个时候,贺祺一般已经躺上床睡着了。
蒋洛盟已经写完了草稿,把桌上的纸笔都收拾好,冲柜台后值班的服务生招手:
“唔该——两杯热奶茶。”
蒋洛盟声音不小,贺祺稍稍清醒了些,两眼雾蒙蒙地看向蒋洛盟。
蒋洛盟把脸转回来,看着贺祺:“你确定不回家了?我身上没带太多钱,去酒店开间房休息肯定不够的。看你好像很困,撑得住吗?”
贺祺迷迷糊糊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事。”
蒋洛盟动了动嘴唇,眼神在贺祺脸上停了一会儿,半晌才又开口:“要不还是回去吧。晚上12点前口岸都是开的,现在打车过去应该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