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找到了一间院子。这院子内外都有防守,哪怕夜间也没有懈怠的样子。但好在,大盛朝算是一个低武世界,再厉害的功夫也只不过是“技”,招数取胜的那一种,只有极少极少的人修炼出了内功,在这儿叫做武道。所以,虽然她如今身体实力还没提升上来,但在差不多的地方,都能横着走了。她很快就绕过了巡逻的人,拿昏睡药把暗哨的人定在了那儿,然后又用金针定住了门口的两个人,慢悠悠的进去了。屋里浓浓的药味、血腥味和伤口腐烂的臭味,烛光之下,榻上睡着一个男子,面颊已经瘦的凹了进去,络腮胡子都有些打络,但仍旧能看的出魁梧的身形。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榻上男子忽的张了眼,眼神锋锐,喝道:“谁?”沈昼锦慢慢的向前走,站到了烛光旁边。烛光映着她的脸,信郡王皱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一喜,气势尽敛:“锦儿?”沈昼锦不止一回听说,她与长宁郡主长的像了,便点了点头,再次慢慢向前。信郡王又看了她几眼,居然有几分无措,大手扶着床,试图坐起来,却怎么都坐不起来。他叫人:“赵虎,赵虎!”“嘘……”沈昼锦竖指唇上,轻轻的嘘了他一声,然后按住他手:“郡王爷。”信郡王看着她:“你是锦儿吗?”她点了点头:“对,我是沈昼锦。”信郡王咳了一声。黝黑魁梧的铁汉,努力放柔声音:“锦儿,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鸣儿他们呢?”“这不重要。”沈昼锦定定的道:“郡王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信郡王道:“你问。”沈昼锦慢悠悠的道:“我生在乡间,长在乡间,不懂规矩,粗俗无礼……不比陈慕雪娇俏可爱,想必会叫承恩伯府和信郡王府丢人现眼……”“胡说!”信郡王道:“锦儿,你莫想太多,是舅舅无能,才叫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纵有什么不好,也是你爹娘的错,是他们没看好你,与你一个小孩儿有什么关系?”他显然极虚弱,说完了这段话,喘了好一会儿,才又续下去道:“而且舅舅看你也没什么不好,是个聪明心正的好孩子!我信王府的后代,哪一个敢轻看?你不必管他们说什么!锦儿怎么都是好的!至于那个陈慕雪,她又不是咱们家的种!”信郡王显然是个糙人,拥有很纯朴的血缘观。他再度喘了几息,蒲扇般的大手抓紧她的手:“她那亲娘恶意换子,舅舅决不能容!必定取尔狗命!!你放心,舅舅早就写信给你爹了,陈慕雪必须从族谱上剔除!你就是承恩伯府唯一的千金大小姐!至于她,不追究已经是大恩德!若不忍心就当条狗养着,将来的嫁妆,不可从公中拿一文钱!”沈昼锦不由得一挑眉,觉得他说话,真是异常动听。信郡王低声续道:“舅舅想来活不了几日,护不了你了,你大哥性子温和中正,你多与他亲近,他定能护着你。回头舅舅给他些势力,还有……”他小心的拉了拉她,沈昼锦顺从的弯腰,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舅舅手里的暗卫,就给了锦儿,让他们护着你,必能叫锦儿你一生无忧……回头舅舅就让他去找你……”沈昼锦忽然心思一动,“他……我是说暗卫头目叫什么?”信郡王道:“叫秦影。”沈昼锦心头剧震!!秦影!!果然是秦影!!陈慕雪身边那个绝顶高手秦影!!原来如此!!真相竟是如此?!信郡王对陈慕雪如此嫌弃,又怎么会把暗卫留给她?所以,想必前世时,信郡王也曾要把暗卫交给她!却不知为何,落到了陈慕雪手里!!信郡王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撑着一口气,就为了见她一面。否则的话,也不会一见她就信了,然后就生怕说不完一样说了这么多。就冲他这个不假思索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切,他在病中不知道思量过多少回!!所以才能说的如此顺畅!沈昼锦猛然鼻酸,泪水一连串滚落,俱都打在了信郡王脸上。原来,在这个家里,也是有人愿意疼爱她的。信郡王有些无措,低声道:“锦儿莫哭,全都是舅舅无能,让锦儿受了这么多的苦……”沈昼锦忽然抬手,将一丸药放入了他口中,入口便化。信郡王呆了呆:“锦儿?”沈昼锦低声道:“舅舅,若是你还活着,你愿意一直照顾锦儿么?”信郡王颇无奈的道:“傻孩子,你这不是废话么?可是舅舅真的撑不了几日了……”“舅舅,”沈昼锦的手按在他脉上,低声打断他,含泪的眼睛,凝望着他的眼:“舅舅,你能不能答应我几件事?”信郡王道:“什么事?你说。”沈昼锦道:“明天上午,卯正到午正,你把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屋里不要留人,另外,还要派人挡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可以吗?”信郡王诧异:“你要干什么?”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沈昼锦道:“我来给你治伤。”信郡王想说什么,又咽住了,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成。”“还有一件事,”沈昼锦道:“我过来这件事情,舅舅先不要告诉别人,等我给舅舅治好了伤,舅舅也要暂时装作伤势未愈……舅舅,你现在可能觉得我的话好没来由,可是不出十日,你就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人和畜生,没到生死关头,是看不出来的,你所信赖所看重的人,也全都跟你想像中不一样。”信郡王愕然,定定看她。良久,他的神情严肃起来,缓缓的点了点头。沈昼锦又把了把他的脉,站了起来,信郡王忽道:“去看过你母亲了吗?”“还没有,”沈昼锦道:“我现在去,她住在哪个院子?”信郡王道:“就这个院子后头,往南一走就是,你母亲身子弱,你慢慢的跟她说。”沈昼锦点了点头,然后脚尖一点就掠了出去。她拔掉了门口守卫的金针,两人隔一会儿就会醒,至于暗哨那边,到了时间就会醒。她就直接去了后头。但这个院子里外……几乎没人。按理说,就连陈慕雪这种小姐,身边都有一等丫环四个,二等和小丫环数个,那长宁郡主身为郡主,不得往几十上百安排?可是这里也太冷清了。沈昼锦一直走到近前,才听到两边耳房里,有数道呼吸声,显然都在睡觉。但正房里外只有两个人,还都睡的沉沉的,一个值夜的也没有。沈昼锦直接推门进去,都没有人发现,真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屋里也没有点烛,她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往榻上看去。榻上女子微露芙蓉面,正阖目沉睡。她面色苍黄,形销骨立,却遮不住如画眉眼……这位长宁郡主,长的也太美了吧?沈昼锦打量了几眼,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腕脉上,然后微一皱眉。长宁郡主不光是病,还有毒,已经病入膏肓,要说话是难了,若是不管,也就这几天了。她从空间里取出金针,先给她下了一遍针。然后出去转了转,果然,在柴房里看到了一包一包的药。沈昼锦打开一包,看了看,又是一挑眉。她以为药包中有毒,其实还真没有,这药,也就是无用罢了。可见毒已经下够了,不需要再加码了。她二话不说,在空间里配出来五剂药,先把外头的五包换了,堆成了原来的样子,然后回去给长宁郡主起了针,抽身走了。回到她租的院子,饱睡了一觉,吃过早饭,再去给信郡王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