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殷炽正坐在她的童年小凳子上。那凳子是两三岁小孩儿坐的,巨矮巨小,江殷炽坐着跟蹲着差不多,但还是坚持坐,想蹭到一点武道的力量。她一叫,他屁颠屁颠的就过来了:“啥事儿?”沈昼锦正要站起来,耳中忽然捕到了自己的名字……沈昼锦动作一顿,往外看了看,就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马车里,苍老的声音正低声说着:“那沈昼锦不过乡下稚童,见识有限,你们只需记住,不管她对你们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必须忍!!”少年的声音道:“爷爷放心,为了家族,孙儿什么都能忍!”少女也道:“孙女也是,孙女为了爷爷,什么委屈都不怕!”“很好,”老人语重心长:“爷爷知道委屈你们了,但她的实力远胜劳瑟丕、庄必凡,且难得年幼贪财,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你们不妨想想,只需忍一时之辱,将来成了武道高手,便是人人敬仰……”沈昼锦:“……??”她真不是爱计较的人,所以别人说她村姑啊贪财啊什么的,她并不在意。可是你明明有所图,都准备不择手段的跪舔了,却又如此看不起她,把自己当成天上云凤凰蛋,视讨好她为羞辱……她真是想不通这种人的脑回路。她指了指马车上的标记:“小谢儿,赵府,干嘛的?”“赵?”谢思危坐直看了看,“哦,赵,一个告老还乡的官员,原本是工部的一个主事。”沈昼锦问:“听着年纪不大啊就告老了?”听着?谢思危挑眉,一边道:“就是年纪不大,还不到五十。”他压低声音,“听说他本来是三皇子的人,帮三皇子办事,结果后来事情败露,总得有人背锅,他就只能告老了。”沈昼锦眼瞳深了深。三皇子,陈慕雪的真命天子,后来继承了大位的真·天子,两人的爱情堪比绞命机,每次闹点小矛盾都会有一堆无辜之人丧命,民间有云“雪儿一滴泪,新帝屠满门”。沈昼锦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深呼吸:“主事?我没记错的话,是六品?”“对,正六品。”沈昼锦呵呵哒:“一个六品官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了不起的大员。”谢思危笑道:“京官儿么,本来就了不起,宰相门前七品官!”他顿了一下:“南山那边的二十二顷地,就是他送的。”沈昼锦直接道:“不要,退了!”谢思危点了点头,“怎么了?”几人随说着,赵府那边也下了马车,向旁人打听,然后就在旁人指引下,往这边走。还没进门,就看到了里头的情形。沈昼锦和谢思危坐在躺椅上,懒洋洋的说着话,身后江殷炽和戚兰秋侍立两旁。赵安一眼扫过,脸色微变。眼前四人,个顶个的好模样,就连沈昼锦自己,模样虽未长开,却也是明眸皓齿,神采飞扬,全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彪悍粗野。他身后,家中模样最出挑的两个孙辈,与他们一比……实实在在的瓦砾与珍珠。赵安晓得之前的盘算不成了,定了定神,才带着两个孙辈进了门,一进门就含笑拱手:“谢管家?这位便是沈大师了吧?果然年少有为啊!”沈·逼王·昼锦闻声转头,嘴角带着礼貌的淡笑,却气场全开。赵安伪装出来的熟稔,顿时就有些撑不住了,腰都更弯了几分,恭敬道:“赵安拜见沈大师,义儿,杏儿,还不给沈大师见礼。”那两人齐齐施礼:“赵知义赵樱杏拜见沈大师。”沈昼锦疏离道:“不必客气。”“赵大人,”谢思危站起来道:“正好我要找你,之前我自作主张,收了你们的地契,过来就被我师父骂了一顿,你既然过来了,快些拿回去。”赵安以为他们是故作姿态,熟练的推辞:“是赵某诚心孝敬的,沈大师又何必客气。”谢思危做势起身,回房拿了,直接递到他手里,迅速松手后退:“并非与你客套,我师父确实不要。”赵安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沈大师,赵某是真心想孝敬的……”他见几人根本就没有要邀请他的意思,只能厚着脸皮自己往里走,续道,“些些心意,还请沈大师不要嫌弃……”谢思危道:“赵大人,你再这样,我只能打发人送到你府上了。”话说到这份上,硬送就得罪人了,赵安只得把地契收了起来,自己落了座,谢思危直接问他:“赵大人还有事?”这话问的,就差直接赶他走了!赵安肚中大骂!心说废话,我当然有事!我若没事,我为啥给你送礼!!但脸上仍是陪笑道:“确实有事。”江殷炽已经过来倒了茶。其实沈昼锦并没叫他演这戏,只是他这会儿正跟戚兰秋抢着献殷勤,倒的十分熟练。赵安并没留意,结果江殷炽就开始说台词了:“江大人刚从京城过来的?”赵安愣了下才道:“赵某是三个多月前离开京城的。”“哦,”江殷炽道:“不知赵大人有没有见过家父?”赵安问:“令尊是?”江殷炽道:“家父安宁侯。”没福气伺候小锦爷什么??赵安当时就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谢思危一脸奇怪的道:“你不认识他?这是安宁侯府的世子爷。”赵安:“……”他一个六品的芝麻官儿,哪有那个面子,认识手掌实权的安宁侯!安宁侯府的世子爷在这儿给她端茶倒水!他一个告老的六品小官儿,在这儿真连扫地都不够格!!赵安身上那股京官见到土包子的优越感,是一点儿也没了,极为谦卑的道:“沈某不曾有幸拜望侯爷,还请世子爷不要见怪。”“哦,”江殷炽道:“那就算了。”谢思危又催他:“赵大人有何事?”赵安只能道:“听闻沈大师年纪虽轻,却武道卓绝,赵某深为敬仰……”他嘚吧嘚吧赞美了半刻钟,才道:“赵某有两个孙辈,自小学武,倒也勉强有几分小聪明,不敢奢望拜师,只求能在沈大师身边,做个门人,帮沈大师做些杂事,长长见识……沈大师有何要求,赵某愿集合族之力,定叫您满意。”沈昼锦瞥了那两人一眼。那两人已经面露屈辱了。沈昼锦皱眉道:“赵大人别开玩笑。”赵安没听懂:“沈大师这话是何意?”沈昼锦道:“不过初次见面,赵大人为何故意试探?”赵安连声道:“不敢,赵某不敢,沈大师何出此言?”沈昼锦道:“你说这两人是你的孙辈?从小习武?这两人看着都十五六了吧?脚下虚浮,气息驳杂不说,连最最基本的站如松都做不到,腰身都是弯的!这别说是从小习武了,就算没习武,只稍微学一点规矩的,也不会这样吧?这两人分明就是奴仆,只有习惯了躬身听令的人,才会有这种低头弯腰的习惯吧?你这还不叫试探?”所以你是承认存心试探,还是承认儿孙不堪,这两样总得占一样。赵安脸都绿了。戚兰秋故做娇蛮,道:“我自小习武,至今已有十年,要不是占了脸的便宜,又侥幸有些渊源,也没福气伺候小锦爷呢!”赵樱杏忍不住了:“你们欺人太甚!!”“住口!”赵安笑的极为勉强:“杏儿年纪小,性子直,还请千万不要见怪……沈大师,不知我赵家有何得罪之处……”谢思危一模一样的怼了回去:“赵大人,我师父年纪小,说话直白,却没什么坏心,你可千万不要想多。”赵安:“……”最终两边不欢而散,他们前脚出门,沈昼锦便叫戚兰秋:“小秋儿,东边来了个卖果子干的,你去给我买点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