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墨色的书案上,点点光斑仿佛跳跃的火焰,冷意依旧。
江知寂单手执着毛笔,另一手轻叩桌沿。他面前的竹简上并无字迹落下,心中却早浮起万千心事。近日江知礼的变化,令他不得不在意。
这个三弟,自幼怯懦,鲜少抬眸直视过他,更遑论在江府诸人面前一言一行的分量。然而短短数日,这个小小少年仿佛脱胎换骨般,不但神色明朗,眉宇间竟生出几分锐意,甚至昨日,他还主动前来书房请教兵法。
“兵法?他倒是长大了。”江知寂又想起温绮罗与江知礼出门的几次,想来知礼的改变,温绮罗是功不可没。
他抬起眼帘,不远处的案几上正放着一只造工精细的玉玦,正是温绮罗贴身之物。
他记得温绮罗曾在席间淡淡一评“若知礼手中没笔,则心中也必无枪。”那一刻,他并未细究,听来直觉不过闲语,现今再揣度,竟透着几分深意。
三敲之声恰时而至,将他的思绪打散。
暗卫低眉敛眼地推门而入,行礼道“主子,明日行程已安排妥当,属下且退下了?”
江知寂淡淡点头,摆了摆手。待暗卫告退,他方才长身而起,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无人知晓,自数日前,他已筹备离开江府,前往西门关之事。
“既然会驱动江知礼,那便由你去折腾。若知礼真有一番能耐,那固然是好。”江知寂掀起唇角,眸中的寒意却与茶尖翻腾起的热雾同消。
心思至此,他毫不迟疑地换了套便装,披上斗篷,趁夜色翻身而上早备好的快马。
*
边塞,西门关。
辽远荒凉的大地上,一列温家军正于关外营帐内休整。寒风怒号,吹得帐帘猎猎作响,战旗迎风而立,又有几分摇摇欲坠。
营帐之内,温长昀眉头紧皱,对着摊开的边防地图踱来踱去。他的副将跪于席地,不敢抬头“将军,这些时日蛮子夜袭频繁,明扰暗击,士气已然大不如前。昨日巡哨抚营数来,有十数人染病,再不加紧补给,恐怕……”
“别说了。”温长昀厉声打断,头未抬,目光始终盯着地图。腰间宝剑轻碰在他的战靴上,发出“咔—咔—”的清脆声响。
他清楚得很,大夏突骑脚程极快,偏爱夜袭,谙熟这地形不说,又精通迅速撤退的战术。偏偏关外风雪未曾减弱,士兵用作御寒的毛毡都不足数,连热汤也无法实时供给。
地图上,西门关如同一道脆弱的屏障,阻隔着大夏铁骑与大夙腹地。温长昀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关口的位置,指节泛白。军帐外风声呼啸,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报——”一声高呼划破风雪,一名帽间覆着雪花的士兵跌跌撞撞地闯入帐内,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将军,李副将…李副将和押运物资的队伍……遇袭了!”
温长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士兵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地禀报“李副将一行在凉州回程不足五十里处遭遇大夏伏兵,对方人数众多,且…且有高手压阵,弟兄们拼死抵抗,但…但还是……”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温长昀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凉州是除了兰州外,距离西门关最近的州府,若是连凉州的支援都断了,那西门关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他沉声道“可知对方领兵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