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他淡淡开口,话音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而那神情,也与平日里的他大不一样。
他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这话落在柳云翩的耳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一根根刺,扎人得紧。
“华筝!”她转步,目光望向那男子的背影。
华筝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他那两条秀眉慢慢的蹙起,眼帘压低,将那复杂的神色掩去。他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待柳云翩的后话。
夜风缱绻,从两人身边蹿过,无声无息,拂起了两人的衣袂。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响,其间还夹杂着女子那略为悲凉的嗓音,“我在你心里,就只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风灌耳,那句缥缈的问话传到华筝的耳里。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次提步,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
用过了晚膳,百里卿便推着澹台潽步出了浣花院。
澹台潽说今晚的夜色很美,想出去走走,要百里卿与他同行。
两个人顺着小道往蹴鞠场的方向步去,夜风轻柔,拂来女子淡淡的体香,这让澹台潽感到无比的欣慰。
“你让我一个瞎子陪你出来赏月,是不是吃错东西了?”百里卿咂了咂嘴,一脸哀怨的抱怨着。
澹台潽仰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渐深,“怎么了?陪我出来走走,不乐意?”他的语气轻快,可见他的心情是很不错的。
百里卿无言以对,总觉得这两日来,澹台潽变得有些奇怪。不仅如此,连她和澹台潽的相处模式都变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有时候会觉得很拘束,有时候会觉得很不好意思,有时候又觉得很舒畅。
比如现在,周围静悄悄的,路上只有她和澹台潽两个人,静静地散步,聊聊天。总给她一种错觉,总觉得,她和澹台潽,像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似的。
经过湖畔,只听得几声蛙鸣。
澹台潽叹了一气,出声打破寂静,“夏天到了。”
“听你这语气,似乎不太喜欢夏天。”百里卿推着他顺着湖堤往蹴鞠场的方向去,唇角微扬,话里隐约含着几分笑意。
澹台潽也笑了,有些无奈,“夏天太暴躁了,天气多变,时而大雨倾盆。最重要的是,每年夏季,江南地区都会发生洪灾,百姓又要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了。”他的话说到后面,语气越发沉重。
百里卿的脚步略顿,眼睫颤了颤,搭在轮椅上的手不由得缩紧,她张了张嘴,却是陷入了沉默。
澹台潽发现了她的异样,回眸看了她一眼,只见路边灯笼里的光洒在百里卿的面上,如覆一层温柔的纱。她的面色有些凝重,微张的小嘴慢慢合上,尔后又张开,似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你有话想跟我说?”他笑笑,转动轮椅,面朝着百里卿的方向。
那女子浅皱眉头,再次合上薄唇,轻抿。
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澹台潽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她知道他是当朝皇长子,本该是东宫太子的最佳人选。
再者,听闻澹台潽的腿是在他十四岁的那年,也就是十年前残废的。
具体什么情况,百里卿倒是没有听人提起过。
她的话让澹台潽微微一愣,面上的喜色略僵,他沉默了。
出奇的沉默,让百里卿心里有些不安。
她慢慢蹲下身去,两手搭上他的腿,澹台潽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相信,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故事。也许是美好的,也许是痛苦的。无论美好与痛苦,总有一段记忆是最珍贵的。
而她以为自己和澹台潽的关系很亲密,所以才冒昧提起这件事情。也许,是她高估了自己,这一次也许触到了澹台潽的底线。
澹台潽的心却是一震,他的眼帘微低,目光如水,温柔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他看了看她搭在自己腿上的双手,明明已经触碰到了,可是他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讨厌。
大手慢慢的伸出,覆在百里卿的手背上。
温和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没关系,已经过去十年了,早就不痛了。”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已经不痛了。
那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就好像澹台潽的心包裹着她的心一般,暖暖的,泛着甜意。那男子温热的呼吸就洒在百里卿的头顶,她的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脸又悄悄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