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么?一个手中染了血的人,可不会任何时候都愿意停下来听你讲道理。
于是,他们噤声了,趁着夜幕到来之前,悄悄地离开了哀郢院。
…………
解忧平旦时分便起身了,一头长发被全部绾起,宽大的袖口也用帛带扎紧,干净利落。
才转出回廊,一人急急抢到她身前,什么也不说。便是一跪。
“……卫矛?”解忧诧异地挑了挑眉。
“医忧!”卫矛抬手拱了拱,目光灼灼,神色凝重,“医忧,请令隗入土为安。”
解忧敛眉,绕开来,轻声道:“忧验看过后,自会令其人入土为安。”
“医忧!”卫矛一怔,急急起身跟上,“隗已死。何须验看伤势?!”
人已经死了啊,已经死了啊……这样还不够么?还不够么?!
为什么一定要剖尸?
解忧分明不该是这样的人,她愿意为流脓昏聩的人施救,半点不见嫌恶的意思。这分明是医者仁心,为什么她现在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卫矛。”解忧忽然停步,顿了一下,轻轻敛眉,“信我。”
“……”卫矛愣在一旁,信她?熊心也曾经嘱咐过他。信她,信她的每一句话,信她心地善良。
可是,解忧变了,现在的她出手射杀无辜,她残酷地要去剖开死者的尸体。
平心而论,她这样做,和燕姞有什么差别?
这样的话,仍旧要信么?
…………
解忧很快撇开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径自转入停放尸体的屋子。
春寒未退,尸体停放了一日,几乎没什么变化。
屋内燃着苍术,淡淡的烟气缭绕,给人清爽洁净之感。
尸体的面部用白麻遮盖起来,只露出胸前一片青白色的皮肤,便是下刀的地方。
虽然昨日解忧提起剖尸时,多数人都显得惊惧非常,但今日前来观看的人依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解忧定了定神,其实这个时候战乱四起,饿殍遍地,有的人死于兵乱,头破血流,有的尸体被野兽啃噬,开膛破肚,谁会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
甚而,还有盗跖食人心肝。
现在更紧张的人,反而是她。
准确来说,解剖这件事情,她根本没有亲手做过,只不过好友还在国内时,她曾看过几回。
这样就敢拿着一套刀剪上来开膛破肚,在从前,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但在这个生死须臾的时代,最不该缺的就是尝试的勇气。
试一试,希望和绝望各占一半;不试的话,就只能等死了。
她重新活过来,可不是为了再死一回的。
“忧忧。”景玄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必害怕,尽管放开手去做。
不管她要做什么,不管她能否做到,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都可以圆过去的,没有人可以指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