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衡峄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的石门再次缓缓响动。陆烟宁这次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见面前的地上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随着脚步声的邻近,那黑影逐渐拉长,变窄,最后变成一条尖长的细缝,直截了当的冲着二人眉心戳去。
“傅衡峄,别来无恙啊!”
当扭曲的黑影消失,一双纹着金丝翠雀的黑色云头锦鞋出现在陆烟宁的视野里。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曾因不受宠爱,少年便被养在边疆军营,却在十八岁时一战成名,从此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这个曾差一点就被封为储君即位为王,却在一夜之间被贬荒原之地的皇子;
这个曾为了自己那神秘的王妃违抗皇命,甘愿受万杖之刑,却在被贬的前一夜将其妻子残忍杀害的负心汉。
陆烟宁注视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解释那些谜一样的过往。
可是她看到的,却只有一半完整,一半被火烧过的脸。
其实从那完整的半张脸还是能清楚的看出他曾经是何等的俊朗。传说他母亲是大悦战败赔送来的奴婢,因样貌不凡被玄元帝临幸。因为同时传承了腾亭萧氏精细的五官和大悦血脉中的那股血性与粗旷,使得他拥有与其他皇子截然不同的昳丽形貌。
然而那如崇山峻岭般挺立的面庞在跨过鼻峰后便立刻变得扭曲与恐怖,皮肤如蛇蜕般褶皱不堪,眼睑则是熔浆般的赤红,像一头末世之兽。
“许久未见,长颐王神采依旧。”面对眼前的妖兽,傅衡峄倒是镇定自若,不卑不亢。他举起被捆绑的双手,眼神凌厉的问:“只是不知,这是何意?”
“何意?”萧燃伏下身子,凑在傅衡峄耳边,牙齿被咬得咯吱直响:“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清楚吗?”
他话音刚落,握着铁鞭的手从背后猛得挥起,“啪”的一声狠狠的落在傅衡峄身上。
傅衡峄往后踉跄两步,终还是艰难的站稳,没有倒下。
陆烟宁看了惊心,那铁鞭如人手腕般粗,打在人身上想必疼痛无比。可他却只是皱皱眉,随后用带着血腔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
萧燃大笑三声,面色瞬间阴沉:“郑谳这颗棋子本王藏了整整十五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神兵天降,助本王一臂之力。可你却偷用我们之间的密语将其引出,再故意上演一场千里勤王的大戏,如此一来,便既肃清了北军内的其他势力,同时又博得了一个忠心为主的好名声。”
“傅衡峄,你算计了这么多,还有脸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郑谳不听调令私自带五万人马直指凤都,意欲不明。虽然他已死,但这件事关乎腾亭安危,本相一定会彻查清楚。王爷若是想将罪责全部推到别人身上那大可不必。”傅衡峄一字一句的说道。
“殿下,既然他死不承认,还和他废什么话,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旁边的人说道。
“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萧燃凶狠的双眼一黑一红死盯着傅衡峄。
“傅衡峄,你爹死了,但你傅家欠我的债可不能不还。当初怀延之战,你爹将我推至火堆中,害得我半张脸全毁;如今你利用郑谳,又意图置我于死地。那今日便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萧燃动动手指,几个黑衣人上前押着傅衡峄,当他被强行经过萧燃身边时,萧燃猛的抓住他的胳膊,说道:“怀延那场火是你爹亲自放的,我把那场火的火种留了下来,并让它一直烧到了今日。”
说着,他朝着方炉中挥舞着熊熊火焰望去。
“如果你爹在天之灵看见自己十年前放的那把火烧死了十年后唯一的儿子,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呢?”他边说边笑,笑的狂妄至极,似已是半疯的模样。
陆烟宁看到他这样,心中有些担忧。
他本兴冲冲的从长颐奔袭而来,意图能够趁此机会夺得大权,却不料先是摄政王一位被傅衡峄夺取,后来又因郑谳一事被发现,最终囚禁于府,寸步难行。而今日他不惜违抗圣命,偷跑出来,还公然绑架一朝之相,全然一副破釜沉舟之态,如此这般,她与傅衡峄怕是很难脱身了。
她灵机一动,开口说道:“圣上有令,王爷理应在家中,可现在王爷却出现在这里,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要罪加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