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放心罢,下一次我一定一眼就认出你来。”
&esp;&esp;赵骏声笑着摆了摆手。
&esp;&esp;秦疾匆匆而去,在来时的路上仔细地寻找止血草。
&esp;&esp;他记挂着独自一人留在那里的赵骏声,不敢走远,好在距离他们藏身处只有二十几丈远的地方,就长有几棵这样的止血草。
&esp;&esp;秦疾连忙将其采下,兴冲冲地回到崖下。
&esp;&esp;“先——”
&esp;&esp;他的话戛然而止,止血草从手中跌落。
&esp;&esp;杂草丛生的小崖下,赵骏声的长剑整个插进上方的泥土里,只剩剑柄在外。
&esp;&esp;他半蹲在地,膝盖悬在半空,用一根挂在剑身上的腰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sp;&esp;……
&esp;&esp;青隽重新迎回延熹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到其余节度使那里,摄政的美梦如泡沫般破灭,追击的军队纷纷回撤向各自的领地,黄沙相连的大山里,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esp;&esp;一具身穿御前侍卫服的“尸体”,在山脚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esp;&esp;江无源的眼皮被鲜血糊满,视野只有狭窄的一线。他能感受到,腹部的鲜血正在潺潺流失,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冷。
&esp;&esp;或许他就要死了吧。
&esp;&esp;死了,就能见到父母,见到小银。
&esp;&esp;他的小银啊……他那天冷时总是将冰冷的脚丫钻进他的被子,贴在他腿肚子上汲暖的小银。她在地下,可还会感到寒冷?那些凶残歹毒的三蛮,死之前有没有让她受苦?他这个哥哥,一去便渺无音讯,小银一定恨透了他……到了地底,可还愿意见他一面?
&esp;&esp;他这一生,杀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孽……死后,恐怕也和家人到不了一个地方。
&esp;&esp;但只要再见一面……再见哪怕一面,他也能够满足。
&esp;&esp;回首这二十九年,他的一生都可算糊涂。他原本想成为一名木匠,但却成了一名太监。他做不成好木匠,别无他法,便想做个好太监。
&esp;&esp;他成了南亭处的刀,太监总管李拥的刀,先皇的刀。他这把刀,不可谓不利,他一开始还往一个小本子上记他杀过的人,可后来,他把本子烧了,因为就算有十个本子,也记不下他的罪恶。
&esp;&esp;他希望自己杀的都是有必要杀的人,都是危害国家社稷的人,可是后来,他越来越难说服自己。
&esp;&esp;鹤发鸡皮,德高威重,在金銮殿上劝谏先皇不要大兴土木,广营宫室的太子太保。
&esp;&esp;集结上千名书生,写下血书上书言事的新科状元。
&esp;&esp;年仅十一,率真勇敢的公主。
&esp;&esp;这些人,真的该杀吗?他们真的危害了国家社稷,动摇了江山之本吗?
&esp;&esp;他分不清楚,也或许是,他分得清楚,所以才如此痛苦。
&esp;&esp;后来,延熹帝登基,提拔他为御前侍卫,引他为心腹亲信。他以为,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能够为国家,为百姓,做一些好事。
&esp;&esp;延熹帝和剑江节度使戚震达成共识之后,便是由他来回传递信息。他知道,一旦出事,他第一个便会被治罪,但他义无反顾。
&esp;&esp;他将他的性命交付到新的主人手中,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拨乱反正而赴汤蹈火。
&esp;&esp;“总有一日,你会因这不值钱的忠心送命。”
&esp;&esp;明镜院主一语成谶。
&esp;&esp;逃亡路上,张绪真的骑兵越追越近,他自告奋勇要带一支小队去拦截,为延熹帝争取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