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良材咬着牙:“大卫记者,你采访没有大纲吗?我时间有限,不能回答你这一车轱辘的问题。”
罗大卫急慌慌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有,早就备好了。”
不看倒好,这一看,钟良材更不愉快了!
潘子安接了过去,扫了一眼,笑道:“大卫记者,你打算写满整份报纸么?我刚看了眼卫报,即便头版头条,也没有这么大的篇幅给你。你总要取舍些。”
罗大卫连连摆手:“诶,我必须想的长远,让其他报社写无可写。”
潘子安摇摇头:“你最好做系列报道的准备。”
罗大卫来了兴致:“哦?什么意思?华丰仓还有别的出路?。。。怡和与太古绝不会放过华丰仓,换句话,若不是华丰仓在这块地上,这块地绝不会炒到现在的价格!华丰仓是块肥肉…前有虎后有狼,你们还能怎么逃?总要接受现实,做最坏的打算了吧。”
潘子安看了看钟良材,他仍在为罗大卫当着高湛秋的面点破了她的身份而气恼,而此刻罗大卫对华丰仓又十分不看好,他更加对罗大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罗大卫有意火上浇油,只要能刺激到对方情绪,便更有机会听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潘子安担心钟良材爆发,且此事又有些因她而起,自认为有义务替他出头。将罗大卫准备的采访大纲退回,笑道:“大卫记者,你的这份大纲,不该将问题引向工人大众,看得出,你很迫切得想要写一篇煽动人心的报道。。。但如果你先入为主,预判了华丰仓的结局,这对华丰仓并不公平。就好像凭着你的英人血统,我们便以此臆断你的报道必然会偏帮英资,而拒绝你的采访,你也会觉得不公平吧?”
罗大卫:“当然!我…我身上也有一半中国血统,你们不能…好,刚才就算我用词不当,我会改一改。”
潘子安摇着头,又笑笑:“呵呵,大卫记者,你不是用词不当,你是用了春秋笔法!你这份大纲上的问题,每一句都看似在同情华丰仓的处境,实际却为了引战,你试图引起码头工人与社会舆论对华丰仓失利的口诛笔伐,来成就你的这篇头条新闻,对吗?你很知道如何牵涉工人的利益,挑动大众的情绪,他们不知根底,又不能与太古、怡和抗议,便自然会将所有问题都归咎到华丰仓的失败。而你也潜意识在欺负民营资本,不是么?”
罗大卫双臂交叉,靠倒椅背上,脸上青一道红一道。
钟良玉听闻,将桌上那份大纲捡起,粗略看一了遍,她心思单纯自然看不出深意,抬头看大哥的脸色求证,进而转头骂道:“罗大卫!你也太小人了!你把人当傻子利用…你,你Damn!Damn,damn,damn!”
她犹记得罗大卫不得不拖着她去西环码头之前,骂出来的那句英文脏话,虽不知道用法对不对,但就是要对他以牙还牙。
罗大卫正因为被潘子安戳穿伎俩而感到尴尬,此时被良玉骂了几句,反而找到了台阶,竟嬉笑开:“哈哈哈,骂得好,我该死…女人们,真可怕…”
罗大卫认输,摊了摊手:“没想到,潘小姐年纪轻轻,看事情却这样犀利!但我是个记者,我想写一篇爆火的稿子,又有什么错,这是我的职业需要罢了…”
潘子安眯着眼,听他的意思,还要狡辩似的。在过街楼的牌局上,她早学会,对付这样混不吝、但又不得不与之合作的人,必要先与他立好规矩。
罗大卫随意的摊着手,潘子安却像他刚才那般,双臂交叉靠倒在椅背上。
“大卫记者,我记得你们卫报的立社宗旨:求新、求真、求实,不党、不私、不虚。这是我们答应给你们卫报做独家采访的前提,如果你不能遵守你的职业规范,我们今日便不必吃这顿饭了!”潘子安记得当初翁二是如何向她推荐卫报之好,她恰好借来对付罗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