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心管这些,手术成自然好,不成那是命,我只是心疼他再遭一次罪,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知道他难受,我也难受,望着那个一脸平静死寂的女人安详地躺在下面,我胸口滞闷,心头忍不住打颤,有些事情,就像再经历一次一样——
周围一阵衣衫摩擦,只见大家都探身紧张地看着下面,原来是几台监护仪同时发出了警报,我心头一颤,不好!
也几乎是在同时,所有人都看着苏幕和三浦,我见他眉宇紧拧,只握刀不动,然后门很快打开,有人匆匆赶进来然后说了什么,三浦和苏幕互看一眼,迅速动手——
少顷,两个胎儿便从他们手上捧了出来,那么小,灰灰的一捧,像是一团没有生命的血肉……我拿钥匙开了他办公室的门,办公室内灯全开着,亮堂得很,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苍白,眉间一抹青色,嘴唇红得瘆人,眼泪簌簌从眼角滑出来,我捧住脸失声痛哭。
良久,我洗了把脸从休息室出来。
他办公桌上整齐地摆着几件物什,正中一份资料没有合上。
前面几张纸似被人揉皱了,而后才拿了东西压着,但那几道褶子分明还在,白纸黑字,我坐下去翻阅。
果然是一年多前——我的手术档案网游之三界归来全文阅读。
我生下灿煜,其间种种,他都知道。
一看这份详细的档案,都明了。
我以为他是之后才……可能是我自己故意去忽略了那种可能性,他说认识三浦老师,我便没有再多想,我没有想过他会和三浦老师一起上台,我也不曾想过他在那次手术中做出的种种……
突然觉得好累,我将眼睛按到手臂上趴下来,世界顿时沉入一片黑暗。
“苏幕……”我呢喃道,手上却蓦地被人一握,“我在。”
我愕然睁开眼睛,手臂被压得发麻,我低嘶一声,他一笑,目光又触到我手臂下压着的纸,倏地一沉。
“几点了?”我刚醒来,脑子还有些空白。
“快四点了。”他说完,却未再靠近我一分,眼里沉痛复杂,带着几分疏离。
他这几个字方出,我才怔怔地回过神,眼皮一压,看到桌上的东西。
我一时语滞,捏着指尖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反而将自己逼得紧张起来,也不敢去看他。
少顷,苏幕突然站了起来,“你去里面睡会,待会我带你出去吃早饭。”他话说得有些匆忙,身体侧过,也不看我,竟似害怕和我面对面。
我也推开椅子站起来,蓦地出口:“手术,怎么样?”
他身形稳住,侧脸线条冷硬,良久,不说话。
我心里黯然,又掀了掀嘴角,他们都说了很难,所以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们也该去接受。
就在我以为他要离开时,苏幕方开口:“母子平安,孩子由实习生轮流看护,虽然孱弱——你想不想去看看?”语末,他微一停顿,回头看了我一眼,似有期待。
我眼眶一热,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巴,望着他,我不说话,见他也不语,他眼底的光蓦地褪去,有些僵硬地抬脚要走,我却再也忍不住,冲上去一下抱住他,额头稳当地撞在他脊背上,虽然痛,但我咬了咬牙,终于说出口:“你都知道……你比我更痛苦……苏幕……对不起……”其实,到最后,不过是舍不得,我舍不得他难过罢了。
其他怎么都无所谓。
他身体一震,却没有回应我,只是说:“我当时做了个选择,他们都看着我,我必须最快做一个决定,只能保一个,那一刹那,我感觉灿煜好像对我笑,所以我……你不恨我吗?”他说至此,声音尽是一片潮哑。
我抱着他拼命摇头,做决定的那个人那一刻才是最最痛苦的,而且在我心底,他胜过一切,他和灿煜都是我愿意用性命去交付的,“当时我知道他们是一对双胞胎的时候,我真的高兴,可是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和他们还是无缘吧,三浦老师见了很多专家,还拿了我的病例开会大讨论,你当时就在是不是?”
“嗯,在你走后不久,我就去了,闫凛英把你的地址也告诉了我,第一次你去医院的时候,我就在隔间的b超室。”他沉声说完,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复杂的感觉,他一直在却不见我,直到灿煜出生,“后来是你陪着灿煜?我那时候总觉得看到个熟悉的人影,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原来真的是你。”
原来,我们错过了这么多。
他稍稍停顿,提了口气方说:“嗯,他开始只能靠插管呼吸,我除了守着他也不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