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不说,江河也就不问。
用东北人的话来说,来都来了,好几天的火车啊,还不算最后这大半天的客车,不管最后这事儿能不能成,都得到老金家里去坐一坐。
要不然的话,也太没个晚辈样了。
不对,自己跟孙满仓是斩鸡头,烧黄纸,正经拜把子的兄弟,在老金面前,那也是正八经的平辈儿。
就算是大金,也得客客气气地管自己叫一声江叔。
至于他那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也得老老实实地管自己叫江爷。
东北人承认这种异性结拜的兄弟关系。
可能辽省那边会差点。
因为,辽省开发得早啊,人家那边可是千年前就有正八经的大辽京都,中原文化之有力正统争夺者,元、明、清几代都深度开发过。
而且有些城市,放到今天,你一听就不太像东北,好像少了点东北的气息。
比如,大连!
很多不太了解东北的人,一听这个城市就觉得像某个沿海发达省份的城市,然后再一细看,噢,东北辽省的呀,还是辽省的二号城市。
这马车刮哒刮哒地在坑坑洼洼的山间路上跑着。
哪怕是山路,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走,至少是通车的。
东北山区的山路,跟南方人眼中的山路,它就不是一回事儿,至少没有那么邪乎的盘山路。
云贵川鄂南部,那边的山路那才叫一个闹挺,远远地一瞅,一条盘山路,像一条随决盘扭的长蛇一样,弯弯曲曲地往山缠着。
你都不用爬,看着都觉得绝望。
东北人只会觉得,这地方的人都是什么型号的牲口啊,居然能把路修成这样,真特么尿性。
这绝对是东北人最惊叹,最赞扬的话了。
大金时不时地把马鞭子往江河的怀里一塞,片腿儿下了马车,钻进路边的草丛里,一会拎只野鸡,一会拎只兔子啥的出来。
大部分都还活着呢,这是他来的时候下的套子,回去正好溜一溜。
江河瞅着那叫一个腻歪,我特么大兴安岭吃你,到了长白山,还得吃你!
大金好像看出了江河的腻歪劲儿,忍不住笑道:“我爸发完电报,就天天看我家猪圈里那几头猪,把猪都快要吓死了。”
“破费了,破费了,杀什么猪啊。”江河笑呵呵地客气着。
马车又翻过了不知道第几座山,一直走到天擦黑儿,终于看到了一条玉带一般的大江,在江边依山处,有个村子,正冒着炊烟。
不少人正从地里,扛着锄头等农具往家里走。
而在江的另一边,朝鲜人民也在劳作着,只不过人家清一色的拖拉机,还有好几辆拖拉机都是那种坦克的底盘。
后世总说人家朝鲜咋样咋样,但是在这个年代,人家朝鲜的日子放眼全球都是牛逼了。
毕竟有两个大国托底儿,又顶在西方对峙的第一线,那可真是要啥给啥。
人家开口说要个纺织厂,国内把投产的工厂拆了,原封不动地运过去再给装好,就这还叽叽歪歪的。
两个庞大的国家这么顶着一个弹丸之地,人家七十年代就已经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几乎全民城镇化,免费教育免费医疗等等。
而我们,还处于四个现代化喊口号,奔前程的阶段。
大金本就是朝鲜族人,说起对岸的时候,态度很是淡然,倒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天朝上国自有气度。
马车进了村儿,老金就等在村口了,快步迎了上来,一看孙满仓没来了,还略有些失望。
不过他还是紧紧地握着江河的手:“老弟,我约摸着你们也该到啦,走走走,猪已经杀好了,酸菜也炖上了。
再尝尝我做的打糕,还有你老嫂子做的米肠、泡菜!”
老金热情地把他们迎进了村,一直在村边上停了下来。
老金家虽然也是土房,但是房子大,院子也大,就站在外头往里一看,就知道这家的生活过得那是相当不错。
院子里头热气升腾着,飘来杀猪菜那股子腥骚儿味儿还有燎毛的焦糊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