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灯笼,出了城,游走在荒郊野地,黑暗被他徐徐吸入,又缓缓吐出。
人沉寂在夜色之下,黑暗中出没的东西就活泼起来。
他踏过青苔野草,泥土树根,蛙鸣入耳,夜露染上每一样能停留的东西,映着月光,就像是一颗颗清幽的珠子。
就这样漫无目的走到半夜,御步手中灯笼燃尽,天地彻底静了下来。
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吹埙的声音。
幽深、悲切、哀婉,浊而喧喧在,悲而悠悠然,如同低沉的呜咽之声,绵绵不断。
是在怀念谁吗?
这哀伤荡气回肠,让夜露都化作了泪。
许久之后,一曲终了。
御步上前,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荒野之中,里面的人察觉到脚步声,掀起车帘,就着月光看了他一眼。
“来的是哪位?”女子的声音也充满了哀怨凄婉。
“在下御步,想请问夫人吹的这一曲是什么曲名?”御步站在十步之遥,并没有冒昧上前的意思。
“并没有曲名,是我自己有感而发。”女子放下了车帘。
御步道:“吹土为声,夫人的埙声,重如千金。”
女子道:“是因为情也如千金重。”
御步沉默片刻,告辞。
他走了两步,女子的侍女忽然从车里过来,提着灯笼追上御步。
“天黑难行,夫人请公子用来照亮。”
御步谢过,提着灯笼回家,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金光自云层中挣出,将夜晚的凄凉一扫而空。
到了夜里,他鬼使神差的,又去了昨夜的地方。
那女子果然在吹埙。
如此听了三日,两人有了短暂的交谈,到了第四日,那女子忽然从马车中下来,对御步行礼,道:“御大人,请问你见过我吗?”
一旁的侍女将灯笼提起,照在女子脸上。
一张雪白的脸,眉眼之间竟然有点像宁昭。
只是比宁昭更加柔和,而且像个人,若是宁昭这么骤然被灯火一照,就会是鬼似的惨白阴森。
这女子更像是从宁昭体内钻出来的一小部分。
御步沉默不语,有一丝软和的面目瞬间又变得冰冷。
是巧合?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御大人,我有些想不起来了,总觉得曾经去过十分远的地方,不过我身边的人都说没有这样的事情,唯一记得的,恐怕就是吹埙了。”
御步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张脸,道:“我从没见过你。”
女子苦笑一声:“真遗憾,不如我给大人吹一曲山鬼吧,御大人明天晚上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青山,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在青山。”
埙声重重落地,如同细雨,将人衣角沾湿,沉沉带入呜咽之中。
御步在如此沉重的声音中默默的想着宁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