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卿禾的印象中,家里不管是早晨清脆的鸡鸣狗叫,还是黄昏时的红色土墙,夜里床头上糊着的泛黄画报。
只要想起来,心就是暖暖的。
但那也可能是养尊处优的好日子过久了,忘了年轻时在乡下的穷和苦。
她满心期待跨进半膝高的石门坎,脚下一软。
低头看,是鸡屎。
再抬头,那黄昏下的红色土墙,斑驳不堪。
儿时充满兄弟姐妹欢笑声的土院子又窄又小。
北面墙根下放着两只大大的木桶,里面是今年新打的红薯粉。
木桶旁仅剩下的一点空地,支起晾晒粉条的架子,上面挂满凌乱的红薯粉条。
更显得本就不大的院子拥挤不堪。
四间土木结构的低矮屋子正对大门,东边是昏暗的厨房,西边是间小小的杂物房,门上挂着一把形同虚设的锁。
又踩了一坨鸡屎后。
高卿禾火热的心当即就死了。
没结婚之前那些被压在记忆深处的饥寒贫苦一股脑全部涌了出来。
父亲高崇义是村小学教师,岗位上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年还没转正,每个月只拿人家一半的工资。
到去年年底才涨到40块钱。
母亲包揽了地里的所有活,就算天生一副使不完的牛劲,除去地里的活,每年也就农闲时再做点粉条出来换现钱买油盐。
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无业游民。
老三还在镇上读书,不算劳动力,还得贴补学费、杂费。
万幸奶奶身子骨硬朗,家里家务一手操持着。
这一家六口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虽说不能顿顿大鱼大肉,但起码渐渐都能吃饱肚子了。
上辈子高卿禾从没操心过家里的生计。
她吃好的用好的,直到嫁人。
江抱海花钱不眨眼,也不管她怎么用钱。
她花钱给家里建新房买家电家具,每个月都往家里送钱,那日子更加好过,简直想不起来从前的苦日子。
谁想到一夜又回到解放前,高卿禾脸都绿了。
不过所有的情绪都在看见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精神老太太时,瞬间散去。
只有发自心底的高兴。
“奶奶!”
高卿禾甜脆脆的喊了一声,张开手臂像个孩子一般冲了过去。
“哎呦喂~”高家老太太田小巧被大孙女抱得一个踉跄,连退两步。